宿时月点点头:“我知道他不是这样冲动的人,但在面对自己在意的人在意的事时,人总是没法完全保持冷静。”
崔连云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宿时月抿唇想着,来风端着饭菜走进来了。宿时月不确定他听没听到自己说的话,只看见他把饭菜放到她面前,拍拍手道:“吃吧,你喜欢的。”
确实饿了,宿时月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移不开眼,暂且把让她犯愁的事放到了一边,拿起筷子扒了一口饭。
肚子不空了之后,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吴明和松尔呢?”
来风拖着下巴看她,抬手把她嘴边的饭里拿下来,道:“找了一圈,在地里玩呢。安心吃吧,俩老大孩子没不了。”
这么一说宿时月就不担心了,三两下吃完,来风又端着碟子出去刷完了。
崔连云起身道别,说要去找吴明他们。
来风再回来是,双手捧住宿时月的脸,笑着问:“冷不冷?”
“冷,”宿时月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却也没让他把手拿下来,只嘟嘟囔囔地说,“你没用热水吗?”
来风眯眼笑了笑:“可以给我暖一暖吗?”
“怎么暖?”宿时月问着,把来风的手攥紧自己手里。
因为没怎么精细打理过,又经常下地干活,所以她并不像一些小姐,手上没有一点茧子。她的手比起来风的小上一些,指节和指腹上都有一层薄茧,摸不来不扎人,却让人觉得痒痒地。
因为大小差异,她两只手才能把来风的一只手裹个严实,温热的手心不断向来风的手传递热源。
来风低下头亲了宿时月一下,又道:“再这般暖下去,你的手也冷了。”
“这叫热量守恒。”宿时月一本正经道。
来风点头应是:“嗯嗯,娘子果然博学多才。”
宿时月一听这话就开心了,笑嘻嘻地看着他:“那博学多才的本姑娘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好不好?”
“问我问题?”来风挑了挑眉,“嗯嗯,我最爱你。”
宿时月一愣,反应过来后拍了他一下:“不是这个问题!”
来风被打了也不躲开,反而笑着反握住宿时月的手:“不闹了,你说吧。”
宿时月看着他,正色起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找到了杀了你爹娘的人,你会怎么做?”
来风闻言收起眼底的笑意,嘴角虽然还勾着,可他微微眯起的眸子却叫嚣着危险的气氛——宿时月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她便看见过来风这种眼神。
那是一种杀意。
宿时月轻轻捏了捏来风的手,不是催促,只是某种没有说明,两个人却都心知肚明的安慰。
果然,来风叹了口气,眼底杀意尽消。他在宿时月面前蹲下,额头抵在她膝盖上,只留给了她一个后脑勺。
宿时月听见来风语气果断地说:“我会杀了他。”
意料之内的回答。
宿时月抬手在他头顶摸了摸,又道:“来风,我不想阻止你做这些事,可是……”
来风闻言抬起头,看着她。
宿时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不是不让来风复仇,也不是不让来风杀了做出这一切的人,宿时月在密室看到这些东西时,也是被气得换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但……
“娘子,”来风突然道,“你是不是找到什么了?”
宿时月眨眨眼,心道他果然还是听见了。她看了来风一会,然后把刚揣进衣服里的那封信拿出来。
来风展开那封信,简单扫了一眼。他神色淡淡,看完后便将其重新折了起来,攥在手心。
然后重新趴回宿时月膝盖上。
“怎么了?”宿时月的手放在他后背上,轻声问。
来风抬起头,看着她时眼尾有些下垂,好像十分委屈似的。宿时月眨眨眼,抬手在他眼角摸了一下。
来风乖顺地闭上眼,问:“我在你眼里是这么容易杀人的人吗?”
宿时月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移开了视线。
谁知道呢,尊贵的鬼王大人。
来风从她的动作里明白了什么,抬手把她脸掰回来,笑了笑说:“我虽然是很想报仇,很想把杀了我爹娘的人手刃,可我不是个孩子了。如果是二百年前知道这件事,我估计确实会直接提剑冲去长垣阁,拎着那厮的头游街示众……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知道目前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但是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来风点点头,道:“笛名那人心思不正,他亲手带到大的怀文成又能好到哪里去?其实一开始就猜到了点,只是没有线索,没法动手。”
“笛名?”宿时月一愣。
来风“嗯”了一声,继续道:“长垣阁的那个废物阁主。想法大胆子小,很久就说什么鬼界一人独大,这般放纵下去对修真界百害无一利,暗戳戳挑拨鬼界与另外两界的关系,最后被则清和我爹一起压了下去。他早就对鬼界虎视眈眈了。”
“笛名这人还是个重男轻女的厮,川仓山一事后,他一开始不愿意带走越开云,若不是怀文成强留,越开云说不定早就死在了川仓山,”来风搬过凳子坐好,继续说,“笛名不喜越开云,所以只对着怀文成开点小灶……什么抱负什么想法,乱七八糟地灌给怀文成。”
宿时月懂了,摸摸下巴叹了口气。
幻界套路深啊。
“这信要不要找个地方好好存着?”宿时月把信从他手里拿出来,慢慢捋平,将其摊在掌心,抬眸看着来风。
这信里信息太多,又是怀文成炼制阴尸,又是怀文成和十二之从私联,甚至牵制住则清策划一同幻界。
宿时月觉得,这东西要是曝光出去,整个幻界都要来一场大地震。
刚才的血誓已经毁了,怀文成察觉到后肯定会去密室探查,也肯定会发现这封信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已经没了。
怀文成太聪明了,他肯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甚至会立马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越开云在背后帮忙。
太好猜了,宿时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的做法实在冒险。
则清出关还有一个多月,这一个月里,他们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地行事。
来风笑了一下,抬手在她皱着的眉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别愁,他不会动手。”
宿时月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仙盟大比?”
“对,先不提他现在内力还没完全恢复,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每次的大宴前都是一次备战期,就是怕有人趁虚而入。”来风道,“怀文成知道这些,所以他宁愿等到则清出关,等到仙盟大比之后。或者赌一把,干脆在仙盟打比上把所有人都解决……当然,这样做太冒险了,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宿时月觉得自己头发快被愁掉了。
她明明只是个为了论文查重率发愁的普通农学研究生,为什么要和别人讨论大坏蛋什么时候要一统天下?为什么要面对这些神奇的人类存亡问题?
来风看着她发愁的神色忍不住笑起来,起身把她打横抱起来,额头和她蹭了蹭,笑意明显:“好了,去休息吧。”
后来几天,怀文成那边没有任何动作。
二月初,无尘带来了文瑶做的一些小药丸,说到时候滴上怀文成的心头血,就可以喂给鸣鹊了。
他们各自存了一些,宿时月问无尘有没有关于怀文成的消息。无尘摇头说自己这几天没出去,对这些并不清楚。他还打算过些日子把这些事告诉无妄和无际,宗主则清则是会在三月二号那一日出关,仙盟大比会在三月五号展开。
宿时月听后,总觉得那种风雨欲来的危机感愈来愈强。
他们正这样说着的时候,那两个散修来了。
两个散修找了好几天终于找齐了药材,灰头土脸地回来跪在离尘宗门口哭,结果被无际揍了一顿。
那俩小散修被揍啥了,这个说大门大派仗势欺人,那个说老天爷啊救救我弟,两个人哭得照相辉映,好不精彩。
无际脾气本来就不好,被这一哭怒气上头,抬起手又要给他们揍上一顿,结果被无妄拦住了。
俩小散修立马就冲着无妄哭。
后来无妄也被哭烦了,一人踹了一脚让他们去临仙峰找无尘。
然后原本正在讨论怀文成一事的几个人就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嚎。
哭得稀里哗啦,哭得震天动地。
一开始在长垣阁旁边哭的时候,说不定还有点表演痕迹,现在却不是一般地真情实感了。
也不知道是累得还是被无际无妄揍得。
这两个人一见着无尘就跪着扑上来,一人拽他一条腿,一边叫着“无尘长老”一边哭。
宿时月见他们走的时候还像个人样,现在简直跟个乞丐没区别,一下子好奇起文瑶那丫头给他们开的药方到底是什么了。
“你们东西找齐了?”无尘被两个人抱着大腿,表情也没有半点变化。
“找齐了呜呜呜,”姚成边哭边说,“终于找齐了呜呜呜呜。”
无尘淡淡道:“那把东西拿给我吧,交给文瑶,过些日子等文瑶炼成,就可以给你那师弟喂下了。”
宿时月打量他们一会,最后还是没忍住问:“所以,怀文成是不是和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陈明亮瞪了宿时月一眼,然后撇过头,拒绝回答的意思很明显。
来风见状挑了挑眉,随手一勾,陈明亮突然就被一个小石子砸到了脑袋,嗷地一声叫出来。
“趁现在大家都有好脾气,说说吧?”来风弯起眼,笑得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