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做的文章，你看看怎么样？”
兰茵扫了几眼后道:“挺好的。”
“错，戒尺重重打到兰茵手上，不对，你应该说，您的文章很精准，很真实，我能看出您写这个文章时的流畅，您不愧是老前辈，有您在前面引路，我信心倍增。”
“你要时刻将我当作领导对待知道吗？再来，小兰，听说你写的文章不错，拿给我看看？”
“姐，我写的东西不适合你们这个年纪的看，兰茵不懂什么弯弯绕绕，心直口快道。”
越听越失望，刘慧抓住兰茵的马尾往后扯:“你怎么这么笨，什么不适合，你说一句，我才疏学浅，就不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很难吗？”
“妈，我疼。”
“疼什么疼，不疼不长记性，在这个社会，性子直是不招人喜欢的，你一定要学会这些为人处事，背也要给我背烂。”
“妈，我就是学不会，兰茵摸着头，带着一些许哭腔道。”
“怎么就学不会了，熟能生巧，谁天生就会左右逢源，还不都是练出来的。”
“我问你，你找老师问问题时，看见他在搬东西，老师叫你坐着就行，你应该怎么做？”
“主动上前帮忙，兰茵不确定地开口。”
刘慧抚了抚兰茵额前的碎发:“这不就对了吗？做人一定有人眼力见，领导说不需要你做，是真的不需要吗？不是，他们只是想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学会了没？”
“学会了，妈，我明天想多休息一个小时，兰茵小声道。”
“干什么？刘慧一脸警惕。”
“同学生病住院了，我想去看看，兰茵小心地试探道。”
“有什么好看的，又死不了，学校双休，不是为了让你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身上的。”
“妈，你就让我去吧。”
刘慧按住兰茵的肩，将她押到椅子上坐好:“没得商量，好了，继续学习，妈去给你做好吃的。”
“关心朋友，是没有必要的事吗？学习难道真的就那么重要？兰茵想不明白。”
兰茵反锁好门，轻轻地搬动椅子挡在门后，随后趴在床上盖好被子，不让任何一丝光照进来:“喂，小洁，你怎么样了？对不起，我没办法去看你了，等你回来，我请你喝奶茶。”
“没事，心意到了就行，我们不讲这些虚的。”
“01号床，该去检查了。”
“兰茵，我还有事，那就这样说好了，拜拜。”
“好，拜拜，兰茵压低声音乖乖道。”
“呼，闷死我了，兰茵大口喘气，砰的跳下床拿起空调摇控器。”
很快，房间里冰凉凉的，兰茵又活了过来。
“兰茵，你怎么回事儿？这次月考你的成绩下降的很厉害啊，你要是还这样，我就要叫家长了。”
“老师，不要叫家长，我下次一定会考好的。”
“好，这次便算了，兰茵，你是不是有什么学习上的困难，如果是，一定要说出来。”
“没有，老师，我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我就是太累了，没休息好。”
黄悦刚才没注意看，这才发现兰茵眼底的青黑。
“兰茵，这学习成绩固然重要，但也不能把身体熬坏了，知道吗？”
“嗯，老师，我知道了。”
“那就好，兰茵，你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老师相信你能调整过来，回去吧。”
兰茵的脸色有些白，张小洁关心道:“兰茵，老师找你什么事，她骂你了？”
“没有，既然没有，那你怎么皱着一张小脸，好了，我们去操场跑步吧，放松放松。”
操场上的风很凉，而且使人清醒，学生们一圈一圈地跑，好像不嫌疲累，在他们眼中，天是蓝的，草是绿的，风是自由的。
“妈，我今天不舒服，可以不去上学吗？”
“哪不舒服？这不好好的吗？”
刘慧摸了下兰茵的额头:“这也没烧啊，请一天假就要掉一天的课，到时候成绩就跟不上了，你哪不舒服？妈给你找个药吃，吃了就去上学啊。”
兰茵的心跌到谷底，连带痛觉都消停了:“妈，不用了，就是肚子有点疼，我喝点热水就好了。”
“那好，钱够吗？早餐吃好了，学习才不会费力，不用为妈省钱。”
“够的，你给的钱…兰茵还没说完，刘慧却强行插了一句。”
“妈，去上班了，你自己看着来。”
小腹不停地往下坠，下面涌出一股汹涌的血流，兰茵背着书包，书包的重量压得她直不起腰，很奇怪，她心里想的竟然不是好痛，而是不能迟到。
大门外是忙于工作的大人，大门内是控制不住眼泪的孩子。
兰茵看着对面的教学楼，上面有着一群顶着大太阳工作的工人，于高楼而言，他们连走廊外的盆栽都不如。
兰茵想:“她真幸福啊，坐在幸福的课堂上，吹着平常人享受不到的空调。”
老师不嫌疲倦的讲着课，唾沫星子喷了前排同学一脸，知识就这样一点一点的穿进学生们的脑子。
知识是好的，可兰茵的耳朵听不见，她把知识隔绝在外，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道题，兰茵，你来回答。”
“对不起，老师，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根本就没有用心听，怎么会知道？坐下吧，别再走神，老师不想再讲一遍。”
兰茵像个失去灵魂的坏闹钟，再也发不出声音，她默默坐下，天气转凉了，座位是冰冷的。
“老师那么认真的讲课，我怎么能辜负他呢？兰茵闭眼睁眼，她试图看穿黑板，听见知识，可还是听不见，一时间，那股负罪感蚕食着她的良心。”
“黄老师，兰茵这个孩子怎么回事？上课频频走神，从前她可是最认真听讲的，现在不主动回答问题就算了，成绩还持续下降，你得跟他家长聊聊，反应反应。”
“李老师，兰茵，那孩子最近是有点怪，不止你，其他科任老师也反应了和你一样的问题，我会去跟进的。”
“那最好，兰茵这个好苗子可不能长歪了。”
兰茵打开家门，等待她的不是热气腾腾的饭菜，而是责怪与失望的眼神。”
兰茵爸妈坐在沙发正中，看到兰茵那刻，刘慧咻的站起来。
鲜红试卷被刘慧抛向空中，锋利边缘像是刀割一样，在兰茵脸上留下血痕。
“兰茵，你太不懂事了，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吗？兰爸兰磊在一旁指责道。”
兰茵顾不上脸，更顾不上捡试卷，她慌乱地跑到自己房间，看着那一地狼藉，兰茵红着眼眶冲出来:“爸妈，你们为什么要翻我的东西？你们这是在侵犯我的隐私。”
刘慧越听越生气:“幸亏我翻了，不然，怎么知道你撒谎？隐私，你是我生的，你身上我哪没见过，讲什么隐私。”
“兰茵，爸爸这次也不帮你，要不是老师打电话来，我们都不知道你在学校是这种状态。”
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吗？为什么爸妈要同时，同时指责自己。
“这种状态是哪种状态？爸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况且，我问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刘慧突然上前推了兰茵一把，兰茵没站稳，差点跌到地上，兰茵站稳后盯着刘慧的眼晴看，似乎要从她的眼神里抽出一丝仁慈来。
“你长翅膀了都会飞了，学校就教会你顶撞父母吗？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才会放任你这样糟践自己的人生，你浪费了我们的苦心与心血。”
情绪终于压抑不住，兰茵的委屈彻底爆发:“是我想的吗？我宁愿不吃饭，宁愿不上学。”
刘慧觉得可笑，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嘲讽道:“兰茵，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出去看一看有多少人睡在天桥底下吃不起饭，山区里有多少孩子上不起学，你占着他们得不到的名额在这里抱怨你凭什么？谁不辛苦？”
“你爸妈不辛苦吗？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们，懂点事啊，刘慧的声音尖锐又无奈。”
兰茵没有反驳，她陷入了怀疑:“真的是她错了吗？”
眼看兰茵失神，兰磊拉过怒气上头的刘慧:“好了，孩子也饿了，先吃饭。”
“食之无味，不食则死，这是兰茵对这餐饭的唯一评价。”
多一份努力，多一分成绩，红色横轴上的字白得反光。
“喂，黄老师，月考成绩出来了吗？兰茵考得怎么样？”
“兰茵妈妈呀，成绩我已经发到群里了，你可以看看。”
“年级第十？刘慧的笑容僵住，她取下眼镜贴近手机，生怕自己看错了。”
“没错，还是没错，刘慧用尽全力掐了掐虎口，费了好大代价才接受自己不在做梦的这个事实。”
“看来，还是太放松了。”
刘慧拿出工具，走进房间，开始玩找不同的游戏。
“兰茵，操场上有人彩排，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可是，兰茵看了眼试卷，我还没查漏补缺呢？”
张小洁拿起兰茵的试卷:“九十八分，已经很好了，不就是主观题扣了两分嘛，有什么好纠结的，走，去听歌。”
彩排的歌声直冲云霄，兰茵心里痒痒的:“好吧，我跟你走。”
歌声欢快高昂，青春的尖叫声混进伴奏里，舞蹈的步伐串着少年的脚踏声，除却羞涩，兰茵脸上的笑容和他们一样。
车流中的喇叭声遮不过青春，但能隐藏一双晦暗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