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下室的铁柜深处埋葬情书，让青苔沿着句读的缝隙生长。这些用铁锈和止痛药调配的墨水正在信纸上溃烂，如同我们永远无法抵达的拥抱，在潮湿的黑暗中发酵出紫色淤痕。

阁楼第三个玻璃罐里，你的珍珠耳坠正在长出菌丝。那些灰绿色的毛细血管爬满首饰表面，在月光下搏动如活物。我时常拧开阿司匹林药瓶，把白色粉末撒进培养皿，看它们在你遗留的银匙上结晶成冰凌——这是你离开后我发明的祭奠仪式。

钢笔又一次戳穿了信纸。笔尖卡在橡木桌面的裂缝里，像枚垂直插进心脏的墓碑。我舔舐掌心渗出的血珠时尝到了铁栅栏的味道，那是在你最后一次转身离去后，我为自己打造的齿列囚笼。

止痛药空瓶在房梁下摇晃，碰撞声惊醒了墙角的霉斑。它们正沿着你钟爱的鸢尾花壁纸蔓延，将盛放的花朵腐蚀成焦黑的眼眶。我收集你梳妆台抽屉里的落发，将它们编织成悬挂在通风口的绳结，每当穿堂风经过时，就会响起类似你笑声的呜咽。

昨夜暴雨冲垮了老烟囱，砖缝间涌出你封存的香水。迷迭香混着铁腥气在地板上蜿蜒，最终凝结成你脚踝的形状。我跪在冰冷的水渍里，用瑞士军刀将皮肤割裂成信纸的纹理，让那些未能寄出的字句从伤口里汩汩涌出。

怀表齿轮间卡着你的长发，每次上弦都会扯断三根。表盘上的罗马数字被霉菌啃噬成残缺的月光，而我的血管里正游动着十二只青铜齿轮。当教堂钟声震落天花板的蛛网时，那些悬挂的绳结突然开始剧烈摇晃，在斑驳的墙面上投射出你梳头的剪影。

我吞下第七粒止痛药，在剧烈耳鸣中继续书写。血水正从钢笔接缝处渗出，在"永恒"这个单词上开出细小的珊瑚花。铁柜深处的情书开始自行翻动纸页，霉变的字迹在潮湿空气里舒展成你卷曲的睫毛。

此刻暴雨再次来袭，整栋房子在雨声中缓缓下沉。我抱着装满情书的铁盒蜷缩进壁炉，看火焰将未寄出的爱意舔舐成飘散的灰蛾。那些烧焦的纸灰落在手臂上，竟重现了你锁骨间那颗朱砂痣的轮廓。

铁锈味的叹息惊醒了沉睡的霉菌，它们在墙纸上拼凑出你最后的唇语：爱是永不结痂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