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一生只会爱一人。
传说,有一鲛人,从小身世坎坷,颠沛流离,还好他遇见了一生所爱,从此人生有了落脚点。只是麻绳总挑细处断,他的爱人无来由的病了,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却无人知晓缘由。
于是,为了挽救爱人,鲛人便背着她四处寻医。春秋冬夏,头破血流,他都没能找到救她的办法。
看着奄奄一息的她,他开始怨恨世道不公,不愿给他父母姊妹也就罢了,不愿给他无忧的生活也就罢了,可就连他在世上唯一的爱也要夺走。
他怨恨这世间的万物,更怨上天的不公。
鲛人决定报复这个世界,他明面上继续求医问道,暗地里却集结势力,用尽花言巧语、威逼利诱世间有术法的人入邪,用邪术延长爱人的性命。
他成功了。
天下大乱,正邪失衡,可他却无人能敌。
就在这时,上苍终于出现。为了维护世间平衡,上苍赠予鲛人一道口诀。
这口诀便是同心诀。
这道同心诀,是怜悯,是考验,更是惩罚。
它是以命换命之术,能给予鲛人濒死的爱人一次复活的机会,而作为交换的则是鲛人的性命。
代价却远不止如此,实施该术之前,鲛人须取七七四十九日的心尖血,并让爱人将此心尖血服下。到达四十九日之时,才是此术成功的关键。在这一日,鲛人要将自己的心脏奉献给爱人,而且这心脏只得爱人亲手来取,如此才算成诀,爱人才能获得复生的机会。
最残忍的不仅是付出生命,而是实施此术后,鲛人从此便消失在世上,他耗尽一切挽救的爱人从复生的那一刻起便忘却前尘,丧失了所有关于他的记忆,从此再也没有记起他。
……
“这样,也挺好的。”
贝蓓低头喃喃,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表情,让人看不透她的想法。
“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明涯揪了揪她的发丝,神色为难,抓耳挠腮。
“这个同心诀似乎只对鲛人一族有用,我从未听过人族因此诀复生的先例。也不知能不能成?”
他靠着贝蓓的头顶,脸颊贴在她的脑袋上,执起几缕发丝,捏在手中反复把玩。
“要不换一个吧,这个太血腥了,我担心你不敢取我的心。我还知道其他术法,效果一样,却没那么血腥。”
明涯语气认真,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
砰的一声响起。
贝蓓又敲了一下他的脑门。
“你怎么说这么恐怖的话!还诅咒自己!”
明涯揉着额头,有些委屈的看着她,一脸理所当然。
“哪里恐怖!我们鲛人都这样!乌白不也对姐姐起了誓!”
见贝蓓一言不发,他更加委屈了,胡乱指责一通,“你是不是不想要我的命!你是不是在想怎么甩开我!连我的命都不要,你还敢说爱我!分明就是又不想要我了!”
“别闹啦!”
贝蓓推开他不断贴近的脑袋。
“没有不要你!只是有些诧异,你们鲛人一族这么深情,竟能为所爱之人奉献至此……”
她神情恍惚,可明涯却没有发现,像小猪打滚一样往她身边拱。
“我们鲛人就是这么深情!你要好好珍惜我,好好爱我,不对,要每天都更爱我才行!”
明涯抱住贝蓓,发丝在她的颈窝乱蹭。
……
“你今日为何忽然伤心?”
冷不丁的,他话题绕了回来。
“是因为家的原因吗?贝蓓的家是不是很远?是担心我不跟你回去吗?”
明涯像个好奇宝宝、不停提问,没有得到回应,他的眉眼暗沉下来,染上几分郁色。
“是不是有人挑拨离间?和你说了什么?”
他忽然端坐起来,捧起贝蓓的脸,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
“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信,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是回家还是留在这,我都支持你!我都会跟着你!你不能不要我!”
听到这番话,贝蓓的心止不住的发酸,她想抱抱他。
可上一秒还霸道禁锢她的明涯忽然红了脸,自欺欺人的捂着眼睛埋进被子堆里,急忙转移话题。
闷在被子里的声音含含糊糊。
“那些花,那个木牌,现在都被雨打湿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听了他的话,贝蓓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拍拍他的后背,窸窸窣窣的下了床。
“喏。”
她伸手戳戳明涯的肩膀,他的肉太紧实,戳起来硬邦邦的。
“手伸出来。”
明涯没有抬头,却听话的将手伸了出来。
无名指上传来了冰冰凉凉的触感,陌生的禁锢感让明涯一时间有些难受。
“快看看,送给你的!”
贝蓓拉着他的手,不见他抬头,推了推他,可他还是没反应,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她有点恼了,抓住他的手,拉到嘴边,啊呜一下,一个浅浅的红色牙印出现在明涯的大拇指上,圆圆的一圈,像个戒指一样。
“快睁眼看看呐!”
……
明涯不紧不慢的睁开双眼。
漫不经心的眼神在接触到红宝石戒指的那刻忽的焕发光彩,慵懒惺忪的瞳孔瞬间放大变得圆溜溜的。
“这是什么?”
他有些惊奇的看着这个套在他手指上的小圈圈,红宝石镶嵌在小圈圈上,小巧玲珑。
“喜欢吗?这是戒指,来自我家乡的定情信物。”
贝蓓笑意盈盈的看着明涯。
他看起来对戒指很好奇,满脸惊讶的端详了好一会,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红宝石,又飞快的将手收回,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紧张。
“它不会这么容易坏啦!结实得很!”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贝蓓伸手就要去晃戒指上的红宝石,可没等她碰到,明涯便将戴着戒指的手藏入怀中,另一只手还挡在了那只手的前面。
“好哇,现在它是你的宝贝,我就不重要了,是吧!”
贝蓓抱紧双臂,撅起嘴,装作生气吃醋的样子,可眼底却是晏晏笑意。
“哼!”
明涯嗔了她一眼。
“你没有生气,休想再骗我!”
他忽然轻吻戒指,抬头对着她笑。
“我很喜欢,谢谢你!”
贝蓓心里软软的。
宿主。
内心的欢愉被系统的声音打破,冰冷的提示在脑海中响起。
任务时间进入倒计时,请尽快完成任务。
贝蓓的身体瞬间僵住,五指深深勒入胳膊,将白嫩的胳膊掐出五道鲜红的指痕。
恍惚中,她听见自己答了声好。
恍惚中,她听见自己对明涯说了一句话。
我们结契吧。
好。
……
“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哀求声从四面八方钻入耳中,扰得他不能安心休息,他翻了个身,剧痛迅速蔓延。
嘶!
怎么回事?他在哪?
意识逐渐清醒,腥臭腐烂的味道直往他的鼻子里钻,呛得他重咳几声,缓缓睁开双眼。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昏暗,密不透风的地牢里没有一丝阳光。
明涯分不清这是黑夜还是白天,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贝蓓?
他的贝蓓呢!
忍着身上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痛,明涯从黏腻的地板上坐起来,四处张望,却没看到贝蓓的身影。
她去哪了?
会不会遭遇不测。
顾不上鲜血淋漓的伤,明涯沉气念诀,可身体却没有一丝反应,本该涌出的法力似乎枯竭了,竟凝不出分毫。
莫非是受伤太重了?
他无心关注法力尽失的原因,也忘记了与生俱来的强大自愈能力,这一刻,他只想知道贝蓓在哪,有没有受伤。
明涯失了理智,开始呼唤爱人的名字。
“贝蓓?贝蓓!”
除了旁人的哀嚎,地牢里没有其他的声音,包括他心心念念的那道声音。
明涯更急了,呼喊的声音逐渐变大,频率也变得越来越高。
每一次的呼唤,五脏六腑都如同撕裂了一般,每一次呼唤过后,血腥气都会从身体深处涌出。
可他管不了,只是傻乎乎的呼喊着。
“喊什么!喊什么!”
粗糙的声音传来,一个矮小猥琐的身躯印入眼帘。
朝天鼻,三角眼,满脸脓包,眼中满是令人作呕的欲念与恶意。
腥臭的气味也与之一起来到。
他挥着手中的鞭子,尖锐的倒刺上满是血渍。
湿润的腥气随着他的动作撒到明涯面前,几滴血飞溅到明涯脸上。
“喊什么喊!”
他大声呵斥。
“这里是给你喊的地方吗!”
“贝蓓呢!”
明涯怒视眼前的矮人,这只畸形的秃头鼠妖身上沾满了难以言喻的恶臭。
又挥了一鞭,带着刺的鞭子重重的砸在明涯脚下。
“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找死!给我道歉!”
“贝蓓呢!”
明涯没有理会,执拗的问贝蓓的去向。
鼠妖冷笑一声,举起鞭子。
这一下,鞭子直直朝他的面中袭来,毫无还手之力的明涯准备生生接受这一击。就在距离面部一指之遥时,鞭子忽然转换了方向,高高落下,甩在他的鱼尾上。
鞭上的倒刺扎入他的尾中,又狠狠甩出,在他的鱼尾上掏出几个洞,刺痛席卷,鲜血直流。
明涯忍着痛,目光如炬,瞪着秃头鼠妖。
“贝蓓呢!”
鼠妖不屑的瞥了明涯一眼,眼中含着意味不明的笑。
“贝蓓?”
鞭子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又是几个血洞。
“你说的是那个送你来的人族女子?”
嘴含恶笑,秃头鼠妖又挥下一鞭。
这一鞭落在第一鞭的位置上,却比第一鞭来得更重,扎得更深,稍稍凝固的血洞瞬间被扎透,露出森森白骨。
“你不是看着她送你来的吗?怎么?这就装起了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