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浑身酸痛。

酒店的窗帘没有拉严，一道阳光晒进来，打到水晶灯上，被分成无数碎片。

中午了？

苏落眯着眼睛看向身侧，旁边是柔软的白色枕头，一张安静的睡颜。

他。

苏落呼吸一窒。

想到昨晚，脸上热了一下。

应该还没醒吧……

视线在室内转了一圈，又落到他脸上。

他面朝她侧躺着。

白天看，他的轮廓更加立体深邃，半长微卷的头发翘起可爱的弧度，眉骨下去眼眶深深，浅棕色的睫毛又密又长，高挺的驼峰鼻侧面剪影可以进美术教科书的程度，唇是淡淡的肉粉，因为皮肤白，下巴有淡淡的胡茬的青色。

苏落睡觉时扯走了大部分被子，他只盖了腰部，露在外面的身体线条劲而优美。

他穿衣时看着瘦，实际上是有肌肉的身材，因为没什么脂肪，哪怕是放松状态线条也清晰无比，甚至因为皮肤白透，皮肤下淡青色半凸的血管看得很清晰。

这种血管让他的身体更加性感。

学艺术以来，苏落看过很多人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可是今天，她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人体的美，男人身体的美。于是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欧洲的画家们痴迷画裸男裸女，因为真的很美。

一股热意从鼻腔涌出，“啪”地滴到床单上，苏落忙捂住鼻子，鲜血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

你这鼻子好没出息。

苏落暗骂一句，然后连滚带爬地下床，跑到卫生间。

“哗——”

镜子里的人脸上淌着水珠，英气的柳眉，冷淡的眼，眼下因为长期熬夜有淡淡的青。

苏落抽了两张纸巾卷成卷塞进流血的鼻孔，小心地回看卧室。

没动，应该没醒。

这个酒店房间是套间，有两个卧室，这是其中一间，外面一间很大的客厅，还有书房之类，苏落蹑手蹑脚地关好卧室门，又从另一个卧室里找到自己的包，快速换好衣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下午一点。

王硕停好车，拎起衣服袋子往酒店的电梯走去。

“叮——”

电梯门打开，王硕跟电梯里的女生打了个照面，王硕愣了一下。

女生只一瞬间就低下了头，长发遮住脸，快步走出电梯。

王硕后知后觉得感觉女生有点眼熟，但又说不上来哪里见过。

电梯很快到了77层，王硕踏进走廊。

一晚以万起步的酒店，走廊里铺着纯羊毛手工制作的地毯，墙壁装饰着著名艺术家的作品，繁复的水晶吊灯不要钱似地挂了一路。

王硕找到房间，轻轻敲了敲门。

没人。王硕皱眉，抬手再要敲，门忽然被打开。

静止两秒后，王硕被震到后退三步。

只见付清灼顶着一张面无表情但英俊逼人的脸，只围着一条浴巾就站在了门口。

王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指颤抖指着付清灼：“我告诉你付清灼，我可是24k纯直男！我宁折不弯的！”

不怪王硕震惊，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没这么被一个一米九五的混血出浴美男离得这么近过。

水珠从完美的胸肌流到分明的腹肌上，平坦的小腹上淡青色血管微微凸起，腰部两侧内凹的人鱼线坠落进浴巾里。

付清灼的头发还在滴水，显然刚从浴室出来，冷峻的眉眼浸了水汽，显得那双蓝灰色的瞳仁都柔和了些。

付清灼翻了个淡淡的白眼，把门拉开。

他身后是宽敞的客厅，280°的落地窗外是无敌江景，两间卧室的门开着。

王硕知道付清灼向来对居住环境很挑剔，不过一个人住十几万的套房是不是有点奢侈了？

付清灼接过他手里的袋子，面不改色地幽幽问：“你那里折过？”

什么折？

——宁折不弯。

那玩意儿能折吗！

王硕刚要反驳，忽然瞥见玄关推车上的几件衣服，套着干洗袋，不满道：“你衣服都洗好了还让我送？”

“衬衣扯坏了。”付清灼淡淡道。

“扯坏了？什么意思？”王硕正疑惑，看到付清灼的后背，声调忽然飘起，“操，你身上怎么回事！”

只见付清灼肩膀和后背处，有不少引人遐想的小伤痕。

什么情况？！

昨晚他回包间就发现付清灼不见了，发了一句“我先走了”，他还以为付清灼是烦了回去了。

王硕一下子有点激动，付清灼一直以来对恋爱不感兴趣，几年不见咋突然这么开放了。

“谁啊？我认识吗？”王硕好奇心嗷一下就上来了，完了补充一句，“是女的吗？”

付清灼有点后悔让王硕送衣服了。

王硕追问：“介绍一下呗？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付清灼一句话堵住王硕的嘴：“你不认识，以后再说。”

王硕八卦心被勾起，忍不住把付清灼又从头到脚瞧了一遍。

他摸着下巴说：“我记得……你不是性冷淡吗？”

房间门“砰”地关闭，付清灼的声音依旧冷淡且欠揍。

“我是性冷淡，不是阳痿。”

“？！”

——

鼻血一直流，苏落坐地铁时全程思考者造型。

大概真的喝了假酒，头疼得厉害，苏落按着太阳穴，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第一天上班就出工伤了，得想个办法。

刚到学校门口，就收到赵璇儿的连环Call。

“快上课了，你怎么还没回？”

苏落看了下时间，离上课还有三分钟，赶紧跑了起来：“五分钟五分钟！签到的话签到码发给我。”

去教室要路过操场，临近上课路边人很多，苏落专注赶路，冷不防侧面杀出一个篮球。

“！”眼看要砸中苏落，一只大手从旁侧快速伸出“啪”地拍掉了篮球。

“操，看人啊，差点砸到人！”

“抱歉抱歉学姐！”

苏落匆匆看了挡篮球的男生一眼，入目是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顶着经典的微分碎盖头。

对方担忧道：“学姐你流鼻血了……”

“哦没事，上火。”

这下真的要迟到了。

苏落跑走后，男生从旁边捡回篮球，跟同伴说话。

“我最近魅力这么大吗？”

“你一直挺骚的。”

“滚。”

上课的教室在学院楼，跟普通教室不一样，这里更像一个工地毛坯房，墙边堆着一堆铁架子，上面放着一堆泥和粉，一些灰扑扑的桶和工具箱，到处放着电钻锤子木架子之类。

苏落到的时候教室里正乱成一团，这节课是泥塑翻模石膏，大家各自拉了水箱和桶，正在往里倒水搅拌石膏粉，石膏粉扬起一阵一阵白尘，大家都呛得厉害。

“噗噗——”

“咳咳——”

赵璇儿围着围裙站在一个蓝色大桶前，桶里的石灰膏正在咕嘟咕嘟地沸腾。

赵璇儿是甜系长相，但暴躁性格，因为比苏落矮半个头喜欢抱着苏落胳膊，胸大腰细，围裙系得很显身材，头发用发夹抓在脑海，脸颊一抹白粉。

“我把你的那份儿也倒进去了。”赵璇儿说。

“爱你。”苏落放下书包，从旁边找来一个五颜六色的围裙系上。

两人搅拌了几下，然后等它自己冷却。

教室的座位就是一堆凳子，随便搬到哪里坐，她们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坐下，赵璇儿终于注意到了苏落的鼻子。

“你怎么流鼻血了？”

“可能上火了，咳咳——”

旁边有人突然搞了个石膏粉炸弹，苏落落得睫毛上都是石膏粉，她咳嗽着用手扇开面前的粉尘。

赵璇儿皱着眉从旁边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坐了没一会儿，赵璇儿闻闻苏落。

“你喝酒了？”赵璇儿对气味一向很敏感，苏落一坐下她就闻到了，淡淡的酒味和陌生香水味。

“嗯，喝了一点。”

夜店兼职的事情苏落跟赵璇儿说过，但看苏落一脸憔悴的样子，赵璇儿不禁有点担忧：“昨晚兼职怎么样？”

苏落静了几秒，说：“不太行。”

“怎么？”

苏落一脸严肃地看着赵璇儿，认真道：“帅哥太多了。”

赵璇儿被苏落的态度弄得紧张起来，听完又被气笑了：“你要是能被帅哥迷倒我赵璇儿倒过来写。”

因为对男生不感兴趣，赵璇儿有段时间甚至怀疑苏落是女同，但苏落好像对所有人都保持距离，连自己都是花了好久才让苏落卸下心防，所以赵璇儿觉得苏落可能只是对人类过敏。

苏落说：“太乱了，还要喝假酒应酬，长期的话我身体和精神都受不了。”

“要陪你一起去吗？”赵璇儿问。

苏落摇头：“不用，我少喝点，提前吃点解酒药就行了，反正就两天了。”

“好吧。”

苏落从架子上搬来自己的泥塑头像，放下刚站起就一阵头晕。

“低血糖了？”

“可能。”

赵璇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袋碧根果丢给她，嫌弃地说：“你是不是又没吃饭？”

“嗯。”苏落坐在凳子上啃坚果，看着赵璇儿忙前忙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赵璇儿养成了投喂她的习惯，她有时候都不明白赵璇儿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连其他室友都说，宿舍里对她尤其好，但苏落不敢问。

啃了几颗，苏落啃累了，对着漫天灰尘舒服地叹一口气：“唉，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过来帮忙！”

从凳子上弹起：“好嘞！”

“脸色好差，你睡觉了没？”

“睡了，洗了澡睡了会儿回来的。”

接下来两天的兼职比第一天清闲一些，苏落提前喝了解酒药和果汁，没再出现喝醉的状况。

小白说得是事实，她们没再遇到那么帅的了，再遇到缠人的客人苏落也已经学会丝滑拒绝。

倒是阿刀来问：“你有男朋友吗？”

苏落觉得他问得突然，犹豫了一下道：“有。”

阿刀有些意外，倒也没说什么，一般来说喜欢来夜店玩的大多自称单身，非单身的自然少很多桃花和机会。

三天中秋兼职，苏落领到了税后六千二的工资。

存进卡里五千，剩下的用来买雕塑泥和画材。

苏落家里每个月给她一千五的生活费，有时候一次作业就要用几百块的材料，苏落要了几次之后就不想再受冷脸了，索性自己找兼职。

赵璇儿不理解：“哪有这样的爸妈，一千五在上海本来就不够。”

苏落倒是很平淡：“靠自己比靠他们舒服，他们这样对我，以后我远走也不会有太多心理负担。”

当初学美术父母也是不同意的，还是爷爷奶奶拿出了自己的积蓄，让高中的她去报集训班。

洗掉手上的石膏粉，下课。

苏落和赵璇儿往学院楼外走，讨论晚饭吃什么。

路过大厅，副院长和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言笑着往外走。

苏落看过去，对方也恰好看过来，对视的瞬间，苏落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