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鸠拿着手里的钥匙掂了掂，看向走廊拐角，余惑探出头来，“大人，您要去哪？”

“会吗？”湛鸠摊开手心。

见余惑点点头，湛鸠将手里的钥匙递给他，“带我去森林。”

说完这句，湛鸠被余惑领着到了基地三楼停直升机的位置，“您在这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十分钟后，湛鸠见到的就是个全身被包裹严实，脑袋上还顶着个头盔的余惑，“我实在是害怕那些粉末。”余惑闷闷的声音传来。

湛鸠点头，直升机很快从基地侧边的小门飞出。

直升机的轰鸣声在耳边回响，拔高后湛鸠垂眸向后看去。

铁黑色的建筑群矗立在废墟之上，占地面积很大，比102号避难所大出三倍不止，在里面时能从玻璃看到外面的阳光，从外围却看不出一点，纯黑色的建筑像个蛰伏的怪兽安静得睡在灰尘之中。

湛鸠瞥了一眼旁边全副武装把自己包裹严实的余惑，唇边一扬。直升机穿过灰尘密布的天空，湛鸠指了指森林左侧那块空地，他记得那里没有粉尘，也在森林外围。

余惑将直升机稳稳停下，要下去时被湛鸠按住，“你在这等我。”说完湛鸠反手一撑跳下直升机，顺便将门关上，留下里面的余惑左右晃了晃手搭在门上，又不敢未经允许跟上去，最后他只能看着湛鸠的身影隐入大片的黄色叶子中。

湛鸠缓步进入树林，那些点点的小萤光又聚上来，围着他的指尖跳动，金黄色的树叶铺满地面，走过时，如同踩在人体组织上一般的触感让人有些不适。

头顶蔽日的树叶偶尔会有一丝小小的缝隙，投入些不是那么亮的光。

湛鸠弯身从地上捡了片树叶，手指捻着，是附带柔韧感的新鲜树叶，跟他上次来时不太一样，他抬头看着树枝。

无风，无雨，也从未见过有树叶飘落，地上堆积的这些树叶似乎也在汲取着养分，并没有完全干枯死亡。

朝里走了走，那股被监视的感觉又一次出现，异兽的包围圈比上次大了些，湛鸠微微扬眉。

这是，认出他了？

确实是比丧尸要聪明一些。

湛鸠抬步走向他发现蘑菇的地方，树木根部已经又一次被黄色覆盖，湛鸠用力眨了眨眼睛，充斥的黄色已经让他有些目眩，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发出抗议，他盯着深棕色的树干缓解片刻，才掰下根树枝翻开叶子。

黄色被打开，露出里面紫色的蘑菇，几天前被他拍到透明的蘑菇泛着些紫色的光，翻开的树叶上也沾上了点点紫色，湛鸠伸出手指点点蘑菇，又拿手指捻了捻，柔软的质感，紫色的痕迹就这样粘在手指上。

这是紫祭菇。

湛鸠起身又翻了翻其他树干底部，都没有菌类，他回头看了看那颗在黄色中格外显眼的紫色蘑菇，朝前走了十几米，翻找起来，终于在树脚下看到一颗顶部黄色，伞盖下是白色的蘑菇。

它藏在树叶里，从上方略高的位置看和散落的树叶毫无分别。

湛鸠翻开它的伞盖，脑子里刚想到他知道的另一个蘑菇名，那个蘑菇突然喷射出金色的粉末，随后整个菇弹射而起，飞到空中又“啪”得落地，在黄色的叶片上滚了一圈后停下。

黑色的眸子盯着那个已经翻出白色内里的蘑菇，湛鸠一时无言。

不愧叫突突菇。

不对，湛鸠想了想，他之前拿到的突突菇粉末是紫色的，而现在这个行为很像的蘑菇喷射出了一整圈的金色，刚好将湛鸠圈在其中。

湛鸠正要伸手捡回那个蘑菇，就被旁边突然传出的声音吸引了目光，黑眸饶有兴致的看着冲过来却愣在原地的丧尸。

丧尸的青灰色指甲成爪做攻击状，但却因为忌惮地上的紫色粉末停在原地，不敢上前。

湛鸠伸手捡回蘑菇拿在手上把玩，半点没把不远处立着的丧尸当回事，他的手指按了按蘑菇的边缘，肉乎乎带着些韧性的质感，刚刚张开的伞盖此时蔫哒哒的向下垂落，包裹着下方白色的嫩杆。

站在一边的丧尸似乎有些焦躁，发出了一声嘶吼，引得周围的异兽包围圈缩小，微微靠近了些。

湛鸠瞥他一眼，站在金色的圆圈中间，将拿着蘑菇的手背后。

丧尸警觉的四下看了看，他的感官在清楚地提醒他应该离开，但却不知被什么牵制住了脚步，不断朝湛鸠走去。

在靠近金色粉末时，丧尸右手抖动一下，恢复了速度，长指甲袭向湛鸠，青灰色的指甲不到半秒便行至湛鸠眼前。

湛鸠微一侧头，拿着手里的蘑菇朝向丧尸的脸轻轻一按，金色的粉末落在丧尸青灰色的皮肤上，丧尸瞪大的眼睛一愣，却在发现那东西伤不了他的时候，再次反手刺过去。

两步撤出金色的圈，湛鸠与丧尸交换了位置，现在换成丧尸在圈内，他在外。

湛鸠无声又后撤几步，就见金色中突然撞入一个灰色的毛茸茸，直冲丧尸而去，一口咬掉了丧尸的头，飞溅而出的血色落在黄色的树叶上，很快消失不见。

异兽又一次张嘴啃咬丧尸的身体，湛鸠盯着地上不断滴落融进树叶消失的血，眸色一冷。

这片树林是被鲜血浇灌成长的，不需要雨水，更不需要阳光，茂盛的黄色叶片掩护着里面的凶兽，它们有着天生的信任，执守永不背叛的合作，一边吃下骨肉，一边吸收血液，相辅相成。

湛鸠伸手拢了拢空气中的荧光小点，蘑菇和这些小虫就是诱饵，小虫会带着蘑菇的粉末去到外面，使得人类不得不来森林冒险。

异兽在吃完丧尸后，转过身冲着湛鸠呲牙。

湛鸠有些嫌弃地蹙眉，看着他沾血的脏污毛发，还有那竖起的眉毛，有点像豹子，但毛很长，且四脚着地还能平视他，比上次遇到那只要大得多。

异兽在犹豫要不要攻击他，湛鸠倒是仰头又闭了闭眼睛，飞溅的血色在他的视觉上留下一道印记，看着被黄色衬托的那堆灰色，一时又有些目眩。

紧接着几声利刃刺入血肉的声响让他睁开眼睛，入目就是一双青黑色的大手，湛鸠侧身躲开一跃而起站在树枝上，看清了下方的情况，十几只丧尸围着异兽，指甲刺入皮肉剥开，异兽发出嘶吼，一边的包围圈却不知是离开还是走远，失去踪迹。

湛鸠指甲伸长刺入追上来的丧尸心脏，被刺破心脏的丧尸霎时化作血水，“哗”得从空中坠下，落入地上的叶片，血色被黄色稀释逐渐消失不见。

下面的丧尸还在啃咬撕扯着异兽，湛鸠这边却多了更多丧尸，瞥了眼地上蠢蠢欲动的黄色叶片。

湛鸠修长的手指中凝出了洁白如玉相互交缠的一柄长剑，丧尸长爪向下劈断树枝，他翻身离开，迅速挽剑割下丧尸头颅刺入心脏又拔出，身影穿梭在围攻的丧尸之中，很快头颅和身躯像雨一般从空中掉落，落在更加柔软的叶片上，发出闷响。

空中不断掉落躯体，却不见一丝血色。

黄色的地面逐渐被青灰色覆盖，还在树枝间追着湛鸠身影飞窜的丧尸停下，落地去吃地上丧尸的身体，湛鸠停下脚步，冷然的黑眸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他跟上去，甩手一剑抹掉一排丧尸的脖子，几下刺入心脏。

至此，他的前方全是丧尸，身后则骨骸如山。

而湛鸠倾长高挑的身形如同一条分割线，长身玉立手持骨剑立在中间。

冷漠淡然的黑色眸子映着面前一排青灰色，提剑准备再上的时候，丧尸群突然飞快跃起，隐藏在黄色的叶片中，消失不见。

湛鸠微微仰头，目光落在交叠叶片的缝隙之中。

想杀他？

不对，约在这里的目的是……

湛鸠的思绪被一边的窸窣声打断，从森林中走出的……人类脸上一片血红，他少了右臂，滴落在地面的血迹瞬间便被吸收，身后大张着嘴的异兽已经冲了上来，湛鸠抬手将骨剑抛出，直直刺入那大张的口中，穿透异兽身躯，最后稳稳刺入树干。

那人类似乎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像筛子一样抖动起来，他张嘴“啊啊”两声，湛鸠这才看到，他没有舌头。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湛鸠轻声开口。

那人点头如捣蒜，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嘴巴，又指了指湛鸠身后那片骸骨，有些焦急得朝森林外挥着手，他又“啊啊”两声，迈步朝一个方向走去。

“让我跟着你？”湛鸠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掠过人类的脚腕，他拖着那条腿走路，脚步有些蹒跚。

人类又“啊啊”两声，示意他跟上，见湛鸠始终没动，整个人更加紧张起来。

“他没来？”湛鸠凉凉的声音让人类身体一僵，目光有些闪躲，“你跟着那些丧尸一起来的？被拔掉舌头还愿意听他的话？”

人类呆在原地，目光终于移到了湛鸠脸上，身体也不再抖动。

湛鸠捡了几片叶子铺在身后的小山上，随意地坐下。

人类看了一眼还在树干上的骨剑，警惕的目光稍微放松了些，湛鸠周围又开始聚集起丧尸，他们学着异兽的样子藏在树木的叶子中，其中一个来到了人类身边，“我们，是想跟你合作，可你杀了这么多……”

湛鸠哼笑一声打断他本就不算流利的话，“一点诚意没有还想合作？”说完，他飞身跳下，快速从树干拿回骨剑，身影隐入树林中，不断有刺入血肉的声音传来，在愣在原地那一丧尸一人类没有反应过来时，将一圈丧尸处理干净后，才又回来，如同一只身姿矫捷的豹子一般，慵懒得伸展了下，目光看过去。

声音中带着一丝危险的笑意，“说吧，合作什么？”

丧尸刚想开口，湛鸠忽然一抬手，看向旁边的人类，“不如先说说，你想带我去哪吧？”

那人类先是一愣，随后笑开，他伸出那只断掉的手臂，身边的丧尸张口咬上去，一瞬间断掉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他五指抓了抓，伸长的指甲刺入旁边丧尸的胸膛，抓出暗红还在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