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阴冷寒湿的早晨，冷清的街头，两辆汽车正朝着火车站的方向一路奔去。车厢内轻松欢乐的气氛似乎足以对抗那灰冷的晨霾。

“太好了！我们的头儿这次终于对任务没那么执着了。昨天我还以为他真要把我们拉到瑞典去干活。”高尼夫心有余悸地庆幸着。

“他现在已经是超额完成任务了！”戏子皱着眉头斜了一眼身后那辆汽车，里面除了头儿自己，还坐着半个德国的钢铁，全世界一成以上的散货货轮吨位，足够美国再打一次世界大战的铁矿、钨矿、锰矿……还有那深不可测的中立国金融系统，复杂而神秘的纳粹金融计划。

真不知道中尉开的那辆小车是否能载得动如此沉重的责任。戏子无奈地晃了晃脑袋，昨天深夜，他们的情报员——饭馆老板莫罗格神神秘秘地把中尉叫走了一会。看得出来，某位已经快被逼疯的大人物一定给头儿下了什么死命令。

“兹啦——”

刺耳的一声刹车响过之后，前后两辆车内所有的人都重重地被墩了一下。狭窄的道路两旁突然蹿出了几个衣衫有些凌乱的士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对不起！我们奉令要对所有经过这条路的车辆和行人进行检查。”为首的那个士兵见到汽车里是几个军衔不低的国防军军官之后，笨重地踢了一下靴子，敬了一个极不标准的军礼，同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了基本错误，忘记称呼对方为“长官”。

当车窗被摇下之后，戏子才真正看清了那个拦住他们的士兵——或者说那个可以被称之为“士兵”的人。

一身宽大而制作粗糙没有任何徽章标记的国防军成人制服穿在一群完全可以被称之为“孩子”的小家伙身上。为首那个孩子——看起来是这群人里最大的，也不会超过15岁。

这群衣衫不整的娃娃兵，每人都戴着松松垮垮的钢盔，胸前挂着看起来陈旧不堪的枪支。

戏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伸向胸前装证件的衣袋。

“嘭！”一声巨大的摔车门的声音从戏子身后响起！戏子紧张地回过头去，却意外地见到了气势汹汹的克劳尔伯格从后面的车上跳了下来，大步走了过来，神情紧张的头儿则紧紧跟了上来，手则紧紧地贴在枪套旁边。

“见鬼，你们这帮小鬼都是哪来的！？”

克劳尔伯格一把扽住了为首的那个孩子，几乎是用吼的声音追问道。

“霍赛尔中学，长官！”为首那个大孩子见到克洛那一身少校的装束和领口那枚冰冷的骑士铁十字，忙不迭地再次敬了一个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军礼。

“天哪！你们身上这堆破烂儿都是哪来的？”克洛睁大了眼睛看着那群孩子身上过大的军服。

“还有……谁攒了这批报废的破铜烂铁给你们玩？”克洛惊诧的眼神滑落到孩子胸口挂着的冲锋枪时，身旁的加里森明显感到了克洛重重地颤抖了一下。

以一个军人的眼光去看，那斑驳不堪的枪支尽管看起来破烂，但绝不是报废品，是一只可以射出真正子弹的杀人武器。克洛的眼睛死死盯住少年胸前的枪支，几乎是咆哮。

“说！这枪是谁发给你们的！快说！！”

加里森眼前，是一只已经掉了保险栓却子弹上膛的冲锋枪。

“少校，您冷静点。”加里森见到克洛似乎有失控的前兆，立刻用手掰住了克洛的肩膀，另一只手将克洛手中揪着的孩子军装扯了出来。

克洛的眼睛直勾勾地顶住孩子胸前的枪支，大脑似乎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甩开了肩膀上的那只手，再次冲向有点被他吓懵的那群孩子大声咆哮。

“快说！是谁给你们发枪的！？”

“是我！”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那群孩子身后冒了出来。一个穿着同样无标记军服的老人从孩子身后走了出来。

“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要给孩子发枪？你知道那枪连保险拴都没有，随时都可能走火！你为什么……赶紧把这帮叫花子一样的小白痴拉回课堂吧！让他们打仗简直是笑话！……”

“对不起，我们的少校刚刚从东线回来。他已经很久没有休假了。您知道，在那边待久了人，脑子都被冻出了毛病。”

克劳尔伯格少校那位忠心耿耿的副官，看到了自己的长官又要开始发作，立刻巧妙地插了进来，隔开了马上要爆发的长官，和那个带着破旧钢盔面色阴郁的老人。

老人面对克洛带有威胁性的咆哮，一直倔强地沉默着，重重抿着的嘴角在克洛的叫骂声中轻轻颤抖着。

“……从上个月起，学校已经停课了。”老人在博尔曼和加里森合力把克洛拖开之后，终于开了口。

“我们接到上面的命令，要求13岁以上的男孩都要去各个高炮连做防空助手。他们，他们有时候也会派一些其他不太重要的任务给这些孩子……昨天，附近的俘虏营里跑了几个苏联战俘，他们派这些孩子去搜查这附近的树林。”

老人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嘴唇在不断地讲着一些连他自己都感到麻木的话。

“那您又是谁？”克劳尔伯格微微冷静了下来，双眼死死盯住那个干瘦的老头。

“我是他们的老师！”带钢盔的老人用一种几乎不带感情的声音平静地回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