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知道任随一没走的孟弃,接下来干什么都带着点儿心不在焉。
虽然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和厚厚的一堵院墙,他仍觉得后背发凉,他走到哪里,就有一道视线追着他到哪里……整的他就像得了疑心病似的,可烦可慌了。
而且这天说阴就阴,还阴得特唬人,乌云罩顶,好似下一秒就会有电闪雷鸣接连出现,紧跟着就是狂风大作,然后豆大的雨点跟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往下砸……
所有人都觉得这雨小不了。
小杨老师专门跑来问孟弃能不能提前让孩子们放学,天阴的太突然,孩子们没有一个人是带着雨伞雨披来的,眼瞅着就快入冬了,这时候要是兜头淋上这么大一场雨,没几个能挺得住不感冒的,说不定他们“向阳花”小学都得全军覆没。
孟弃忙点头,“快让他们回家吧,也别给他们布置作业了,天阴成这样,不点着蜡烛写不成作业,再给他们熬成近视眼。”
一至五年级,百十来个学生,大部分都住在半山腰,那里地势险峻,人爬上爬下都困难,暂时还没办法把电线通上去,因此那里的农户依旧过着靠点蜡烛或者点煤油灯照明的日子。
每天下午,孟弃只给孩子们安排三节课,等三节课上完放学的时候,太阳还在半山腰挂着呢,可以给孩子们充当临时的照明灯,他们就着这日光写作业,这边作业写完了,那边太阳刚好落到山脚,搭配得刚刚好。
今天这突如其来的坏天气,不仅耽误孩子们上课,还耽误孩子们写作业,哎……等小杨老师走开后,孟弃又忍不住去想,如果这时候把任随一叫进来,是不是漫天的乌云跟着就散开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孩子们就不用提前放学了,他们的家人也不用提前把蜡烛点起来了……
可万一任随一进来后乌云还在,那要怎么收场?
孟弃左右为难,一晃眼脑子里已经天人交战起来,短时间内大概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得太入神了,就连身后有人走动的动静都没听见,王博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提醒他赵哲原他们仨回来了,都给他吓了一跳,眼睛瞪得溜圆,不知道是像惊弓之鸟多一些,还是像丧家之犬多一些。
站在孟弃面前的赵哲原左脸肿胀得很厉害,嘴角有瘀血,那条好不容易被李清江治好的胳膊又重新用一条灰白色的麻布吊上了,可怜兮兮地横在赵哲原胸前。因为做了亏心事的原因吧,当孟弃上下扫视赵哲原时,他还不自在地瞥开视线,羞于和孟弃对视。
其实孟弃是挺想生赵哲原的气的,但是在看完赵哲原这一头一脸的伤后,他就心虚了,觉得要不是因为他,人赵哲原根本就不用遭这份罪,随便跟着哪个雇主游山玩水去多好啊,就像跟着孟凯泽去敦煌旅游的田野和穆海一样,赚钱的同时还能享受一把,而不是让人当沙包锤打。
所以他轻咳一声,不仅生不起气来,还想张口跟赵哲原道个歉。
时刻关注着他的曲亮,怕他为难赵哲原,在他张口的瞬间猛地上前一步,叭叭叭就替赵哲原解释上了,“孟少,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原哥,真的,我刚刚都问明白了。”
孟弃见状收起心虚,装作好奇的样子“哦”了一声,做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曲亮急慌慌地往下解释说,“我原哥被那群人打成什么样,您也看到了,全身上下都没剩下几块好皮,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想着出卖您,一直咬紧牙关没松过口的,但您不知道的是那人,就是原哥带回来的那个任先生,他可太奸诈了!他玩儿釜底抽薪,把我原哥给坑了!”
“奸诈”这个词用的妙啊,孟弃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曲亮受到鼓舞,朝校门口的方向白了一眼,返回来继续忿忿不平道,“您还记得前几天我回京城干嘛去了吗?公司董事会非要更改保密条款内容,还要求我们必须重新跟公司签一份新的保密协议,当时我还跟您吐槽过签不签都一样。”
被曲亮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孟弃只得再次点头表示他记得。
曲亮气得用鼻孔出气,“哼,咱们都被骗了!哪里是签不签都一样,签不签的区别可大着呢!”
“那个霸道条款就是门口那位任先生提出来的,因为他不仅是我们公司董事会的成员,还是终极大boss!我这边刚签完新的保密协议,他那边就要求我原哥按照新的保密协议执行工作,我原哥说签字的不是他,他不同意按照新的保密协议来,他们就跟我原哥说不同意没关系,大不了把我抓回去再打一顿……他们还让我们老大给原哥打了一通电话……”
孟弃:……
我嘞个男主角即全世界,六百六十六啊!作者敢这么写,他都不敢带着脑子看……
“我原哥真的是被那人给阴了,如果不是因为这层原因,打死我原哥,他也做不出来出卖朋友的事情。”曲亮说着用肩膀碰了碰赵哲原,一脸委屈加愤恨地问他,“对不对啊原哥?”
赵哲原默了半天才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孟少要怪我,也是我活该,但任先生说他不会伤害孟少,还会拼尽全力保护孟少,我见他态度诚恳才选择相信他的,我……”
“坏人从来不会把‘我是坏人’这几个字刻在脑门上。”王博远出声打断赵哲原。
“这位是?”赵哲原看了王博远一眼,转向孟弃问。
在这之前赵哲原并没见过王博远,孟弃也没在赵哲原面前提起过王博远,他俩互不认识很正常,孟弃搭着王博远的肩膀向赵哲原介绍,“他是我哥,前几天刚和我联系上。”
赵哲原误会了王博远的身份,他对着王博远说,“孟大少,您说的没错……”
这次换孟弃出声打断赵哲原,憋着笑向他解释,“我哥他不姓孟,姓…姓祁,叫祁运,是我的……异姓亲兄弟。”
赵哲原并没有纠结孟弃和王博远是否真的存在血缘关系,改口改得很快。
或许是真的不好奇吧,也或许是急于向王博远解释清楚他那么做的原因。
“祁少,您刚才说的没错,坏人是都善于伪装的,但我觉得任先生是一位足够坦诚的好人,他不是坏人,他不仅答应我不会伤害孟少,还承诺不会把这里的地址告诉给其他人。”
“像他那样尊贵的一个人,听说要来的地方特别偏远落后,二话没说跟着我就来了,而且一路上都没抱怨过一句话,眼里心里全是对孟少的担忧……所以我信他。”
“好话谁不会说,万一他就是存着伤害孟弃的心呢?”王博远沉声反问。
赵哲原想也不想就回答,“您放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挡在孟少前面,想伤害孟少,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王博远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这时候曲亮也跳出来硬挺他哥赵哲原,“我相信我原哥的直觉,当然了,如果他押错了宝,还有我呢,我也会不顾一切挡在孟少前面,您不相信我和我原哥的直觉没关系,但应该相信我和我原哥的职业操守。”
先把直觉还是职业操守的选择撂一边,赵哲原和曲亮说的话着实把孟弃感动了一把,他拍了拍赵哲原和曲亮的肩膀,然后对李清江说,“师父,先给原子处理一下伤口吧,我看他的嘴角都有点儿化脓了。”
李清江应了一声,推着赵哲原的肩膀就走。
孟弃对站在原地没动的曲亮说,“知道你担心,我这边没事,你跟着过去看看吧。”
曲亮挠了挠后脑勺,对着孟弃笑了一下,转身要走,但刚踏出去一步又缩了回来,犹犹豫豫地对孟弃说,“那,那什么,孟少,我原哥说他和那位任先生这两天一直在赶路,都没怎么吃过东西,水也没喝几口,您看是不是给任先生送点吃的过去?”
孟弃头疼,“你先去看赵哲原吧。”
“好嘞。”曲亮答应一声就窜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留下孟弃和王博远两个人面面相觑。
王博远问孟弃,“赵哲原的直觉可信吗?”
孟弃想了想,说,“大概可信吧,曲亮一直夸他反侦察能力特别强,还说他在全国比赛中拿过好几次大奖了……反侦察能力不就是靠直觉吗?”
王博远摇头,“我不懂这些,贺聪要是在的话就好了,他喜欢研究军事方面的东西,说不定一眼就能看出来赵哲原的直觉准不准。”
孟弃叹气,“可惜他不在啊……”
王博远刚想说什么,孟弃猛拍双手,恍然大悟般对王博远说,“我觉得赵哲原的直觉不可信,你想啊,他要是真像曲亮说的那么厉害,还能被任随一给抓了?”
“……这好像只能说明任随一比赵哲原更厉害吧,说明不了赵哲原的直觉准不准。”
“不对不对,他的直觉要是很准,就算任随一再厉害也抓不住他。”
王博远沉思片刻,笑道,“咱俩现在讨论的问题就像是在讨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很难有结论,所以先别管了,说说看要不要给任随一送点吃的喝的吧。”
孟弃瘪着嘴和王博远对视,最后说,“我也不知道。”
王博远替孟弃做决定,“这雨要是能下下来,就给他送。”
孟弃点头,“行。”
然后砰一声,雷落下,豆大的雨点跟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往下砸。
孟弃:……
“博远哥,这雨是你召下来的,你去送吧。”
王博远咬着后槽牙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