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姑娘!
糟了,她神魂本就虚弱,要是被徐鸷再来一下,魂飞魄散都算是轻的!
思及此,电光火石之间,顾乡春神魂竟然挣开了,他飞驰在上,以自身之力,硬是把林姑娘奋力一拖,护在身后!
现在好了,林姑娘肉身是由顾乡春扛着。
那也就意味着,粹着寒光的匕首,毫不客气地砍在他身上。
“我去!”
顾乡春下意识用手一挡,但这幅身子根本就没有力气!
完了完了!
徐鸷冷笑:“林姑娘,你不跟我也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
“比如说,把你砍了烧成骨灰,我为你做一间房,如何?”
那样你就可以永远陪着我了。
陪我老去,和我一起下地狱。
生生世世,都会被绑在一起。
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
没有人能插足我们的感情。
你永远都将属于我一个人。
只有我。
一个人。
什么?!
没等顾乡春反应过来,徐鸷欺身而上,沾了血的刀子又一次落了下来。
只听歘地一响,手臂上传来巨大痛意,疼到心里发慌。
顾乡春的背已经出了层密密麻麻的汗,耳鸣声撞着自己耳膜,眼前一阵发黑,根本看不清!
自己都会如此,可想而知,之前的林姑娘又是怎么过来的?!
徐鸷接二连三,动作没有停的时候。
在寒夜之中,本是发凉的刀子,竟是温热。
被血染得温热。
顾乡春眉头皱着,冷汗不停,只觉四肢尽数被他砍断,火辣地一片,像是被烧着似的,剧痛刺激着神经,要把他的头给削下来!
腹中又是一击,像是有千千万万地虫子张嘴撕咬,刀在搅动,但顾乡春耳边已经完全听不清声音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疼过了,距离上一次,好像还是前世自己死的时候。
很久远了,久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究竟有没有这么疼。
久到,自己都忘了始作俑者的样子。
久到,他都忘了当时,当时的人,当时的事,当时的心情。
眼前模糊,一股腥天直冲喉腔,他奋力想咽下,但根本抵挡不住!
那股血几乎争先恐后冲了出来,嘴中发烫,浓厚的血味,让他想吐。
不知为何他好像觉得有人扯了他一把,再睁眼时,眼中倏地闪过一丝金光,紧接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痛意全然不见。
眼前景象画面又是一转,他看见林姑娘死在徐鸷手下,尸首分离,就连四肢也断在地上。
登时,他好像知道那天晚上,为何林姑娘会做出那样奇怪的动作。
她是否在向自己求救?
是否是在把她死状,用手比划出来。
眼前发黑,画面定格在此处,耳边传来铛的一响,不知哪里来的光线照在自己身上。
面前是一座还未竣工的房子,准确来说是那座灰白屋。
徐鸷站在灰白屋的下方,他弯下身,将自己左手手掌按在屋外,片刻后又走在屋内,从怀中拿出个木盒。
而那木盒里面放的,是林姑娘的手,但不知因为什么,此刻还未腐烂。
他把手拿出,也看准方向,把掌印按了下去,眼中深情不减,说了句:“同至白头。”
做完,徐鸷嘴中呕出口鲜血,整个人按着肚,扶在墙上。
随后,那面墙的中间,出现个人影,原本死去的林姑娘竟是浮在上面,准确来说,现在的应是她的魂魄。
想来,徐鸷应是找到了什么方法,把她的魂灵圈禁在墙中,只是术法诡异,这种法子对施法人也是百害而无一利。
灰屋未成,此时的林姑娘闭着眼睛,眼角的泪还定在脸上。
徐鸷将她的泪拂去,自言自语道:“只要你在这里,我就能护着你,你也不会消散,听我的好好和我待着,我要你亲眼见到所有人都崇拜我!”
徐鸷还在说,顾乡春却是已经不想听了,耳边陡然一响,像是某处绷着的弦突然断裂开来。
“叮!”
顾乡春身上的禁锢瞬间被解除,谢天谢地,终于能动弹了!
他俯身冲去,一巴掌把徐鸷给拍倒在地!
“去你大爷的!”
此刻徐鸷身上猛地变换,那张脸迅速扭曲,面部皱成一团,眼中景色揉在一起,幻境开始摇晃起来,像是这个世界,就快要崩塌!
危险的不是徐鸷,而是他现在创造的这个幻境!
他的目的就是要把顾乡春整个人困在幻境之中,不得出来!
顾乡春见状也不怕,咬牙蓄力,又是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空中一声轻响,手掌发麻之际,他转头竟是能看见在墙中的某处,绽出金光来!
“这是什么?”
金光里,一串念珠破墙而出,随即陆平尘阴沉着脸,从其中踏出身来!
“秃驴?!”顾乡春又惊又喜。
陆平尘也来不及应他,两手拉在欲将崩裂的幻境中,从中扯出个缝来。
只是缝不大,想要出去真是颇有些困难。
顾乡春深吸口气,二话不说就搭着陆平尘的手,陆平尘的手很凉像是冰块般,险些让他有些握不住!
顾乡春与他靠的极近,转头想看却只看到他抿着的薄唇。
陆平尘似是感觉到视线,微微低头恰好和他对上。
这下好了,心跳又漏了半拍!
顾乡春:“.......”好尴尬。
陆平尘也不知顾乡春心里在想什么,他带着他的手,往缝隙处一点。
霎时,顾乡春身上魔气佛光瞬间迸出!
黄黑色的光互相交缠,从方才被扯开的缝隙迅速钻了进去,没过几刻,只听得轰隆作响,整个幻境居然裂开了?!
居然裂开了?!
我有这么强?顾乡春不信,狐疑地看了眼陆平尘,就见后者已经把手放开,站在地面之上,眼觑着徐鸷。
幻境破碎,徐鸷此刻又呕了口血,倒在地上。
“你可知错?”
“我错?我哪里有错?!”徐鸷张嘴反驳道,“我喜欢她,这些年来我给她最好的,不死不生,与我同在,我哪里有错?!”
顾乡春都要被他气笑了,冷声逼问:“什么狗屁思想?!”
“你喜欢她,就要在她新婚之夜把她丈夫杀了?甚至把她剁碎,烧成灰做墙?”
“我爱她,我才这样做,让她和我永远在一起,时刻不分开不是更好吗?再说这里那个人不说我好?我铺路,修桥,给许多人房子住,安家乐业不好么?我爹娘时刻不愁吃穿,要什么有什么,你个局外人有何必指指点点?!”
“我呸!你爱人的手段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魔头简直都难以望其项背!”
“你的理智与人性呢?是不是早就被贪婪和欲望吃掉了?冠冕堂皇地说什么爱她,孝顺,全村大善人?”
“我告诉你,这些都不是你杀人的理由,自我感动也并非是你妄想摆脱后果的替罪羊!”
话才刚完,徐鸷面如白纸,嘴角渗出黑血来。
怕是禁术在他身上反噬,人快不行了。
徐鸷怒睁着眼睛,剐着顾乡春,片刻后又像是看到了什么,脸色巨变。
“爹...娘?”
顾乡春顺着视线去看,就见两人站在身后。
那两人他见过,是桥边老者。
他好似知道了,为何深夜老者会去桥上。
为何柜子里会有他们的新衣,会有一篮子肉。
又是为何他们对这些东西根本没动过。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儿子的罪行,想着做好事给他们赎罪?
因为想着徐鸷送给他们的东西,是沾着人血的,用出去造孽!
“儿啊!”
老者踉跄好几步,膝盖跪在地上,扶着徐鸷,泣不成声。
“娘,别,别哭。”
“孩儿新送你的枕头底下,还缝着钱,你把那些钱拿好,就离开这吧。”
老媪哭道:“糊涂啊,糊涂啊!”
徐鸷身体渐渐发凉,已是回天乏术。
两老人摸着他冰凉的手,哭声不止。
他们看到顾乡春了,但并没求他救他。
也许他们知道,徐鸷,是咎由自取。
顾乡春也不好说什么,眼中神情复杂,只得蹲下来,按在两老者背上:“节哀。”
陆平尘站得离他们有些远看不清神色,也不知晓他在想什么。
但顾乡春看见他走过来了,盘腿而坐双手合掌,念了几句经文。
徐鸷嘴角黑血骤然消失,安静躺在地上。
于此同时墙中两人被金光拖了出来。
林姑娘牵着红衣男的手朝他欠身:“多谢。”
随即她身上突然飞来个带着数字贰的白光,在众人眼前转了半圈,咻的一下转进陆平尘的口袋。
其后又像上次一般,从那里探出个头飞进顾乡春颈间伤口。
看着似是伤口又愈合了些。
被困着的魂魄在空中消散,荒诞的事也暂时落幕。
或许在黄泉路上的徐鸷能够明白,那些不是爱,是偏执。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只愿像这样的事情能够少些,亦或是根本没有。
此间事了,但他和陆平尘的缘分并没完。
两人已离开那处好些时辰,顾乡春才发现这秃驴好似在跟踪自己?!
“你,你跟着我干嘛?”
陆平尘见他转过身来也不言语,只是用手指了指面前大道。
意思不言而喻,路只有一条何来我跟着你之说?
切 ,老子说你跟着我就是跟着我!
顾乡春十分无赖也不打算再理他,他走他的,我走我的。
本想着沿着路走出去以后与他分道扬镳 ,那里知晓这条路竟是长得很!
他好不容易才又爬上个高坡,往前一看登时傻眼了,这条路蜿蜿蜒蜒像是条巨大的蛇趴在上方,简直看不见尽头。
这还走的动?!
顾乡春走不动,彻底走不动,但秃驴还有力气,抬脚从他身边擦过独自往下走着。
由于距离近,顾乡春甚至都能闻得到他身上一股檀香味。
颇有些静心凝神的功效。
怎么感觉挺熟悉的,我在其他地方闻见过?
顾乡春原以为他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出去,但顺着视线看去,陆平尘竟是在前方不远处的大树下坐了下来,还生起了火。
他的背挺得笔直,灰白袍宽松穿在身上,也能隐约瞅见身材许是不错。
眼睛倒映着火光,但顾乡春却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此时新月挂空寒意渐起,刮起来的风是有些冷的。
那堆火光随着风飘忽不定,却能让人无比心安,当然除了面前那个眨眼的秃驴。
顾乡春从不远处看着他,静谧的夜里柴火噼里啪啦地炸响,他忽地也不想躲着他了。
你问为什么?
一来,自己有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躲着那秃驴?要躲也是他躲。
二来,是因为他有些问题要问他。
顾乡春迅速走至火堆旁坐在他边上。
陆平尘斜视他一眼却道:“你跟着我作甚。”
顾乡春:“......”你大爷的!
“谁跟着你了?这路这么长,我找个地方歇歇罢了。”
陆平尘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
顾乡春:“......”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真的很气人!
思及此他心中便已想好对策,把手悄悄放在地上往身旁摸索着,欲要抓着秃驴的衣裳。
要做什么?
那当然是把他袍子烧掉一个角。
这秃驴想来注重仪容仪表,若将他衣裳做些手脚,也不知道这人生气是何等样子。
怕是有趣的很呐!
顾乡春暗搓搓伸手,只是碰都还没碰到,便觉得手上一麻。
嗯?怎么回事?
他左看右看,最后把视线定格在陆平尘身上,但他跟个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