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嗯。”
孟珏看了身旁徐衍清一眼，随后他把这人带到一旁小巷，剑眉微蹙。
“你认得我？”
“嗯，庄老四，你的旧友。”
孟珏垂眸，看他慢慢抬手抚平有些褶皱的上衫，然后抬眼同自己对视。
“抱歉，之前的事我不太记得。”
“知道，”那人展现出一副轻松的姿态，身体斜倚在墙壁上继续说，“我听到过一些传闻，现在想想应该都是真的。我想不通，你从前那么骄矜自大一个人，竟然也有畏畏缩缩的一天。”
“我没有畏畏缩缩。”
庄老四眯起双眼，“刚叫你你不是反应不小么，难不成现在是个隐姓埋名的存在，还是说……你那个相好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在害怕？”
孟珏脸色没什么变化，但还是暗暗蜷住手指。
“既然是朋友，不该说的话你就该咽回去。”
庄老四却像是没看到孟珏的不满，笑得更加肆意，他直起身子，往前凑近一步，故意提高了音量。
“怎么，被我说中了？堂堂孟家大少爷，缩着头不回家跟小妾二弟争位就算了。如今还和一个男人过起了小日子，你就不怕哪天身份暴露，把人家也牵连进来？”
面对庄老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孟珏撒了撒手。
“我们俩早就被命运绑在一起了，至于你说的家事，我确实没什么兴趣，但要是…”
要是从前那个“孟珏”身死果真同那二人有关，那他于情于理都应该替他把仇报了。
孟珏长舒一口气，把视线放在庄老四身上，淡淡说道：“我现在信了你的话了。”
“嗯？哪句。”
“你是我的旧友。”
孟珏拢了拢衣衫，转头冲庄老四挑了下眉梢，“老四啊，时间也挺久了，不然下次再聚吧。”
“怎么，怕你相好等急了？”
孟珏边走边往后晃着手，“不足为单身狗道也。”
庄老四觉得这不像什么好话，但孟珏走得快，他只能先咽下这哑巴亏，来日再好好算账。
“公子，”庄鹤霄的贴身随侍见人过来急忙掀起轿帘，将笑脸相迎，“怎地就您一个人，孟少爷不来同您一起吃酒吗？”
“他？”庄鹤霄朝天翻个白眼，“这人脑子有病，本少懒得理他。走，天香楼吃酒去。”
*
转出小巷，他一眼便瞥见心上之人。
日头攀升，暖烘烘地照在青石街道上。徐衍清带着小鬼头正站在街头等他，他手中捏了两根糖画，一根是兔子，一根好像是狼？
暖煦的光线为二人周身勾勒出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男孩的眼睛始终亮晶晶的，一瞬不瞬地盯着手里那根糖画，舌头时不时舔舔唇角，再上嘴舔啃几口糖，模样煞是可爱。
徐衍清瞧着，不禁轻笑出声，抬手揉过他的脑袋。
“都出来好久了，家人会担心你的，快些回去吧。”
男孩摇摇头，“我想等哥哥回来，跟他道个别。”
孟珏跑到近前，微微喘着粗气，目光先落在徐衍清身上，眼中瞬间化作温柔，随后又看向男孩，同样摸了摸他的头：“你这小孩，还挺懂礼貌。
男孩眼睛一下子亮得更甚，把糖画举到孟珏面前，兴奋道：“哥哥，你看，徐哥哥给我买的糖画！是大金龙！”
“那我真的要回家了，哥哥们来日再会哦。”
“嗯，拜。”
收回视线转身，孟珏看到徐衍清递过来两根糖，“谢…”
他谢字还未说完，徐衍清已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不是要去还马，快去吧。”
孟珏眼神暗了暗，抬手把那根兔子糖画怼进嘴里，“嘎嘣”一声，碎糖的甜腻四溢在口腔。
他几步跟上去，与徐衍清保持半步距离，两人一宽袖一窄袖，行走时袖子偶尔扫过孟珏手背，他心一横，直接上手扯住那块布料。
力度不大，但极富存在感。徐衍清似是一惊，他顿住脚步，侧目听见身旁之人开口。
“前面人多，别和我走散。”
一路上，马蹄叩击地面发出清脆声响，两人之间没聊什么话，便已达目的地。
老旧的栅栏在日光投射下显出斑驳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料香和牲畜特有的气息，不算好闻。
孟珏抬手扣响木门，朝里头唤道：“黄老伯，你在家吗，我们把马送回来了。”
老人家腿脚不便，走过来需要时间，孟珏晃了晃徐衍清的衣袖，让他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继而补充道：“这马对于黄老伯来说不只是个牲畜，更是家中不可或缺的伙伴，而且，这还是他妻子送他的定情之物，意义非凡，我借过来费了好一番口舌。”
说罢老人家已走到门口，并把门打开。
“孟小兄弟。”
他浑浊的眼里上下流转，笑着将两人迎进去。然后他将马的缰绳攥在手心，爱恋地抚了抚它的鬃毛。
“这马我爱惜了好多年，好马来的，但没怎么训练让它受过苦，”黄老伯看了看徐衍清，欣慰地笑笑，“看样子，孟小兄弟的事情应该办成了，办成了就好啊。”
“多亏有您割爱，感激不尽。”
孟珏朝他躬身，将路上买的一些东西一并提进去。
“这些实在不必。”
“自然要的，还有一些补身体的，我买都买了…”
方才，徐衍清明显已经对“孟”这个字产生免疫，他只是重重眨了下眼，然后跟着他们进了草屋。
“两位先坐，也可以随便转转。浑家的药熬好了，我须失陪片刻，一会自会过来同二位赔罪。”
“不必，夫人身体最重要，快些去吧。”
黄老伯将门带上，徐衍清轻叹口气，低头轻抿一口热茶，暖意在腹中散开。
“当当当”
门外忽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孟珏原本要讲的话。
本以为是黄老伯去而复返，没想到来的是他女儿黄莺，这女孩他上次来借马的时候见过。
黄莺站在门口，鹅黄色短衫闪着光。她脸颊因着赶路而来微微泛红，一双扑闪的杏仁大眼在看到孟珏时倏地亮起来，嘴角也明显上扬，露出甜美笑容。
“小孟哥哥！我刚赶集回来，阿爹说你在这儿就赶忙过来了。”
黄莺姑娘的声音清脆悦耳，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孟珏看了隔壁徐衍清一眼，礼貌回以微笑。
“集上人很多，我不爱凑热闹。”
“是吗，阿爹还说要我一会带你们去玩呢，我从小就爱到处乱逛，哪里有好玩的好吃的我都知道。”
“小孟哥哥当真不去吗，可有意思了。”
徐衍清在一旁默默看着，心中莫名一阵不舒服。他不动声色地将茶杯放下，目光悄悄在孟珏脸上流转，忍不住轻咳一声。
“一会我需要跟宋崖汇合，你要是想逛，我们便晚点再见。”
黄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徐衍清的异样，或者说她满心满眼都是孟珏，于是自顾自地说着：“上次你借马走后，我一直担心你呢。也不知小红马上路究竟怎么样，这一路可还顺利啊？”
“顺利，它确实是匹好马，”孟珏从木椅上坐起，一骨碌站到徐衍清身旁，“但抱歉黄莺妹妹，我跟朋友一会还有要紧事，恕不能奉陪。”
黄莺张了张嘴，目光放到徐衍清脸上，她端详一番一时有些失神。
这人长得好像画集上的翩翩公子，丰神俊朗不说，皮肤更是白得惹眼。
总之，是跟小孟哥哥很不一样的类型，长得没有任何攻击性。
像一块青玉，让人情不自禁想亲近，却又被他淡然的双眸所阻，只可远观。
“啊，好吧，……正事最重要。”
“丫头，过来给你孟哥哥挑一批良种啊。”
“哦，知道了。”
“那我先过去了，你们等一下，很快就好。
“劳烦。”
门再度关上，孟珏很迅速地在徐衍清面前弯腰，随即扣紧他的后脑猝不及防吻上去。
徐衍清瞳孔骤缩，场合不对，他下意识想推开，可孟珏的吻炽热而急切，带着几分压抑已久的情愫和不满，让他的抗拒在瞬间土崩瓦解。
孟珏的唇滚烫，来得热烈。
辗转厮磨间，他将舌尖轻轻探入，描绘着徐衍清的唇形，像是要将他吞噬殆尽。
徐衍清推拒不开，只能笨拙回应。
慢慢地，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中一片空白，身体软下来，嘴更是麻麻的，有淡淡血腥气味。
他双手不自觉地紧攥住孟珏衣襟，指节也扣得死紧。
孟珏另一只手揽住徐衍清的腰，将他紧紧拥在怀里，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愈发强烈的心跳声。
暧昧气息在这方狭小空间里弥散开来，有愈发浓烈之势。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徐衍清募地从他腿上坐起，脸上余热未消。
“你怎可–”
孟珏双手搭在身后，一脸餍足，“让你想着要推开我。”
黄老伯推门而入，丝毫没有察觉到屋内方才的旖旎，他脸上依旧挂着和蔼的笑容：“两位小友实在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之前孟小兄弟跟我说过一嘴要种子的事，刚好我手里地不少，希望能帮上点忙。”
孟珏清了清嗓子，声音带了些沙哑：“多谢您，晚辈实在感谢。”
徐衍清也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未褪的红晕。
他微垂下头，不敢直视黄老伯的眼睛，只是微微颔首示意，附和道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