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里,顾寻北这桌第三次添水。
“这儿的炸鲜奶太好吃了……我能再点一份吗?”白瓷吃得有些热了,脸蛋粉扑儿,眼睛亮晶晶地对顾寻北问。
不知道为什么,郝天逸就觉得这人这副表情看着很像刻意勾引人似的,于是他抬手遮住白瓷的眼睛:“说话就说话,贴那么近干嘛?”
白瓷一把抓掉这只手,瞪着眼睛:“关你什么事?”
这给郝天逸问住了,他快速眨了眨眼睛,张口就来:“你可是我最爱的小男娘啊,那种眼神在漫展上媚宅就好了,干啥冲着舍友?”
“我滚你的小男娘!”虽然自己是资深二次元,也是小网红,但是白瓷还是有很严重的二次元羞耻症。
他曾一度“严厉”告知郝天逸,不许再在三次元提起他出cos的事。
“男娘?你喜欢穿女装吗?”对二次元一窍不通,仅仅是知道白瓷会把自己打扮成动漫人物后去参加漫展的顾寻北随口一问。
但白瓷瞬间耳朵充血:“啥啊……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的很不对味……”
郝天逸不解:“怎么不对味?那从我嘴里说出来就对味?”
然后他和白瓷莫名其妙陷入“扭打”。
李想吃累了,撑着眉毛看着这俩人,眼皮打架:“我说……干脆你俩在一起得了。”
对面俩人的动作双双顿住,白瓷瞪圆眼睛,像听到了天方夜谭一样。
李想耸肩:“我开个玩笑。”
郝天逸却说:“你别说,小白穿女装的时候完全是我理想型。女神我要嫁给你。”
白瓷受够了:“滚!”
“打情骂俏。”李想锐评。
顾寻北在一旁闷声笑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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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那沉润的笑声,白瓷神经一跳,他伸手戳了戳顾寻北:“喂,你不要事不关己的样子……”
凑巧,这时候顾寻北手机屏幕亮着,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安生发来一张图片。”
“哇,你金主给你发消息了。”白瓷一瞬间又转移了注意力。
顾寻北拿起手机,点进去,结果直接弹出来一张白花花的照片。
白瓷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十分不巧地也看到了。
那是一张没有露脸,但拍了脖子以下从胸脯到小腹的照片。
白白的,有肌肉,但是线条不是很硬朗。
有几缕金发散落在照片中的肩头,很显然这是一张裴安生的自拍。
裴安生还在发消息:“查岗,你在干嘛?”
顾寻北随手给火锅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和舍友吃饭。”
“哇,你小子日子过得还挺滋。”以为是自己打过去的钱的功劳,裴安生居然有些美滋滋的。
收了手机,顾寻北瞧见白瓷眨巴眨巴眼。
“嗯?怎么了?”
白瓷做了个举手的动作:“你金主身材还不错咧。可是看着没有你肌肉多。”
他有点犹豫,想问顾寻北点“男gay蜜”的悄悄话。
但是被郝天逸搅和了:“肌肉?我也有肌肉。”
他勾着白瓷的脖子就把他带到自己身边:“这位小姐,老实交代,每天宿舍有人洗澡,你是不是都在偷看?”
白瓷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压在一片热热软软的胸脯上,他顿觉自己整张脸都烧了起来,扑腾着四肢想要挣脱:“北!想!这家伙喝多了,你们快来救救我!”
关于裴安生的话题就此被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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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火锅店出来,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吃得太饱,四个人决定徒步走回学校。
李想和郝天逸走在前面,落下顾寻北和白瓷在后面。
夜里风凉,白瓷把头发散下来,戴上了兜帽。
“北,你真的是0啊?”他犹犹豫豫,小声问。
“怎么了?”顾寻北没回答,只是反问。
“就是没有怎么见过你这挂的,有点惊讶。”白瓷不好意思追问,挠了挠鼻尖。
顾寻北笑了一声:“你不是几乎不怎么出宿舍的吗都。你才见过多少人。”
“也对……”白瓷撇嘴,从兜里摸出来手机玩。
刚打开微信,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顾寻北:“欸,下周末有个活动叫我去出cos,他们让我自己找个搭档。我其实不认识几个同行,而且我觉得你长得和那个角色特别适配,你能不能来和我一起玩?衣服、妆面,我帮你,你只要来人就好的!”
“我?”顾寻北有些惊讶。
“对呀!那个砍鱼的游戏你玩过没,就是那个官方找的我,郝天逸知道,但是他要去看展,不能陪我,你来吧来吧来吧,你长这么好看不能糟蹋了呀……而且有好多帅哥嘉宾耶!”
见顾寻北没有立刻答应,白瓷双手合十:“求你了闺蜜,你不喜欢小帅哥吗?”
闺蜜这词把顾寻北逗笑了,他点头:“行。但我没玩过那个游戏,不影响吗?”
没想到这么顺利就邀请到了顾寻北,白瓷喜出望外,他连忙摆手:“不要不要,没关系,北,伦家爱死你了。”
白瓷自动把顾寻北刚才和稀泥的话理解成了,“你见的人太少,的确有我这挂的0”,面对闺蜜他十分肆无忌惮。
听到后面动静,郝天逸支起耳朵:“什么什么?你俩要给我们搞宿舍恋情?”
“滚啊。”白瓷做了个飞踢的假动作:“不是,是下周那个活动,我给你票的那个,北答应和我搭档啦!”
一想到能和长相、气质如此优越,而且和他比较熟相处不会尴尬的人一起合作,白瓷整个人都有些亢奋。
郝天逸觉得他这样特可爱,也跟着傻乐:“是吗,这么好啊,恭喜恭喜。”
李想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总觉得这宿舍要变成男同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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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身体好,上个星期的多次宿醉和缺觉,只消一个周末就完全消除了。
新的一个星期,他起得很早。
他本身就是对睡眠需求不大的那种人,每天睡四个小时也可以高效度过每一个白天。
李想稍微被他下床的动静吵醒了,迷迷糊糊地问:“嗯?阿北,你去干嘛……”
“跑步。”顾寻北拉上外套的拉链,登上一双运动鞋。
“恐怖……”李想含糊地感慨了一句,一头埋回枕头,只伸出一只手在床帘外摇晃:“如果来得及,我要吃三食堂的包子。”
“ok。”顾寻北痛快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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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宿舍,发现空气十分潮湿,地面上有还未完全散尽的水迹。
看来前一夜下过雨。
清晨的校园很静,只有树丛中叽叽喳喳的鸟叫。
道路上并非空无一人,只是学生们各自奔着各自的方向前行,并没有相互攀谈嬉闹。
天越来越冷了。
顾寻北整理了一下领口,戴上耳机,选择小跑着去操场。
他的耳机是高考完姑姑送的,价格很高。
他的姑姑也在国外,行踪不定。
用了三年,耳机倒是没坏,只是降噪不如最先前那么好了。
顾寻北不知道是自己的耳朵越来越挑剔,还是说耳机真的被岁月磨损了些许。
等奶奶身体好一些,他就给自己买一副新的耳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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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朋友家里连玩三天的泳池派对,连轴转没日没夜的喝酒游戏,裴安生感觉自己的身体由内而外都十分腐败。
那帮人玩得上瘾,打算第四天换个人家接着玩。
裴安生实在是熬不住了,新找来的那帮人长相一般精致,聒噪程度却是非比寻常。
忘了是谁运来了一套音响灯光设备,还有乐器,好端端一个游泳池整得跟个电音节舞台似的。
赵远程那个新姘头是玩乐队的。那还是个中西合并的乐队,除了赵远程的姘头,剩余人全是洋人。
两个黑人一个白人,据说那个白人有玛丽亚女王的血统。但裴安生外文学得差,对国外的月亮没什么向往,也就没觉得这人有多稀罕。
当年在国际学校的同学,无论学习好坏都到国外找了个大学上,似乎出国留学是一种风尚。
裴安生报了托福课,去了没几次却和助教搞在了一起,后来也就没心思上课了,钱全部都扔掉。
他老爸在国外不知道给他生了多少个弟弟妹妹,压根不关心他的死活好赖。
反正因为他老妈家里足够殷实,没人能夺走他嫡系儿子的地位,家产最后怎样都是归他的——想到这里,裴安生没忍住笑了一下。
大清亡了多少年了,还嫡系庶系。
他的用词真的很老土。
可能是因为老妈天天在家里看那些宫斗剧吧,高中的时候裴安生老觉得自己堪比皇帝,所以有时候也会凑妈妈边上和她一起看电视。
一开始裴安生的妈妈觉得自己儿子这埋汰样儿很丢人,但是随着年龄增长,却发现这人在必要的时候总归还是能撑起场子的,渐渐对他也就没什么要求了。
大学在哪儿上都一样,当老板的话谁会深究你的文凭。
当然,裴安生知道自己老妈和老爸都是同一副德行。他们并不是真的很关心亲情爱情。
比起这种田园诗式生活理念,他们更信奉进步主义金钱观。
反正对于裴安生乱玩乱搞,他老妈只有一句话:“该结婚的时候结婚,别搞出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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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赵远程的别墅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刚好从参天树荫中冒头。
这似乎是他几天以来第一次见到太阳。
温暖的阳光混合着露水的气息,慷慨地淋了裴安生满身。
他往前走两步,和秋天的微风撞了满怀。
“呼——”深呼吸。
仿佛生命的火焰刚开始光顾一片满是腐烂之物的土壤。
裴安生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日光。
一片耀眼的白之中,他仿佛看到自己满是被白蚁啃噬的孔洞的骨骼抽条出来嫩绿的芽。
树林里小鸟的叫声,洗涤了他这些天来被重金属和鬼哭狼嚎摧残的耳朵。
安静真好啊。
他舒展了一下筋络,伸伸胳膊,又伸了伸腿。
“裴少,送您回家吗?”是赵远程家里的司机。
闻言,裴安生睁开眼睛,猝不及防被正对的阳光晃了一下。
阳光可以闭眼迎接,却不能正眼直视。
他被酒精和摇滚乐浸泡多日的大脑,漫无边际地想。
“现在几点了?”裴安生问。
他的嗓子甚至都是有几分沙哑的。
真的很久没这么折腾自己了。
之前裴安生觉得痛快,怎么疯怎么来。但是这回他老惦记着自己没送出去的电脑和手机,而那些杂音总是中断他的思考,就有些烦。
“七点半。”司机回答。
裴安生翻找着自己和顾寻北的聊天记录,找到了之前顾寻北发来的课程表。
“今天是周三还是周四啊?”
被这帮孙子拖着,他连日期都搞乱了。
“星期四。”司机说。
“哦……”
这小子这几天又没主动给他发消息。
课表上显示这天顾寻北是没什么事的。
不过他好像记得上周的这个时候,顾寻北说是去实验室有什么事。
裴安生想了想,决定先回家拿电脑:“那个,张叔,您方便不方便先送我回家,我上楼拿个东西,然后您再把我送到华大?”
司机自然不会拒绝,他点头:“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