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大会的赛制很简单,参赛的所有宗门通过擂台比赛选出前四名进入终试。
群玉拿着他那把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二手折扇慢悠悠的摇着:“终试的时候四大宗门的弟子会和参赛散修一起进入幻境,离开幻境时积分排名前三的宗门和散修可以获得进入天海秘境的资格。”
分组抽签的日子定在三日后,祝蘅先是跟着群玉回了住处,查看了一下两位师兄的情况。
说来也奇怪,两位师兄身上找不出半点儿受过伤的痕迹,若不是两人体内缠绕的魔气浓郁到快要化不开,这会儿他们怕是连罪魁祸首是谁都还不知道。
祝蘅叫群玉帮忙把人扶着坐起来,自己则是抬手结阵,转眼间一个泛着金光的阵法就已经浮现在半空中。
大阵随着祝蘅的手势向下压去,渐渐穿过师兄全身,最终落在了床上。
她手指捻做兰花状,一滴精血飞快地从指尖弹入阵眼,刹那间,金光大盛,无数柳絮般的金色飞絮从阵底升起,自四面八方钻进了阵中人的身体。
不多时,丝丝缕缕的黑烟从那人的头上飘起,转瞬又湮没在四周升腾的金光里。
“看看,”群玉叹为观止,用手肘怼了怼身旁站着的玄衣女子,“你们日月楼什么时候也能研究个差不多的阵法出来?”
“咚!咚!咚!”
清脆短促的声音不断传来,一只巴掌大的人形灵偶正站在群玉肩上,用力的拍打着他的头。
那灵偶做工精细,被赋予了灵力之后的外观看上去与无常女童无异。
她穿着粉色的流仙裙,脸颊因为生气的缘故看上去粉扑扑的,模样甚是可爱。
“啧,什么都想学,”被叫到的玄衣女子嫌弃地拍开群玉的手,看傻子似的白他一眼,“你怎么不想着去把榆师叔饭碗砸了呢?”
她冲那小灵偶勾了勾手:“小符,回来。”
小符瞬间停止了敲打群玉的动作,蹦蹦跳跳的跳回了女子肩上坐下,乖巧得很。
她满意的摸了摸小符的头,笑道:“乖啊,我们不跟傻子计较。”
“符渺!”群玉气急,“你又骂我!”
/
昏迷的两位师兄赶在抽签的前夜醒来,只不过他们的经脉被魔气侵蚀太久,已伤及根本,短时间内很难恢复过来。
祝蘅开了方子,让两人照着方子上的药材喝上三个月,保证药到病除,浑身上下再找不出半点儿魔气残留的痕迹。
“多谢祝师妹。”二人双手抱拳,向祝蘅道谢。
祝蘅右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掌半托着脸,百无聊赖地盯着左手食指下正飞速转动的茶杯,听到道谢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无妨,二位师兄不如先动身回瀛洲仙山找我师尊,请她老人家瞧过兴许还能好得快点儿。”
她回话时半阖着眼,眼皮向下耷拉着,浓密的睫毛盖住双眸,像是马上就要睡着。
“遇袭一事我们已将知道的尽数禀报大师姐,祝师妹留在此处多加小心。”
两人与祝蘅并不相熟,临行前来见她本就只是想当面道谢,如今目的达到,例行叮嘱两句也就很快动身返回瀛洲仙山了。
待二人走后,祝蘅耳廓微动,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很快敲响了瑶月的房门。
见来人是她,瑶月侧身让出足以容下一人通过的空间,放祝蘅进去。
关门,落锁。
瑶月抬手布下结界,将整个房间包围起来,形成一个密闭的小空间。
她在祝蘅对面坐下,看着那人轻车熟路地给自己添了茶。
瑶月嘴角上扬,牵出一抹好看的笑来,她动了动手指,将桌子上摆着的点心推到祝蘅面前:“师尊说什么了?”
一小碟桃花酥很快进肚,祝蘅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抱怨道:“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差不多得了,”瑶月屈指在她头上轻敲一下,笑道,“从小到大都是这一套。”
嵌骨的黄杨木盒子蓦地出现在视野里,瑶月纤细的手指压在上面,似笑非笑地看着祝蘅。
祝蘅挨了一下也不恼,探出手去将拇指压在锁扣处,余下四指一点点掰开瑶月的指尖,不再卖关子:“天海秘境。”
近年来魔域边境战事不断,前段时间更是爆发了大规模的动乱,大批魔修趁乱混入中州,具体目的不知,但无论是从哪个方向混进来的魔修,都在往永安城的方向靠近。
问道大会召开在即,各大门派派遣参赛的弟子都是门内精英,此时的永安城说是天骄云集都不为过,更别提本土宗门内避世修炼的大能。
大量魔修在这个时间节点不怕死似的赶到永安城,只能说明一件事——这里有着对魔修来说极其重要的东西。
重要到哪怕让数以万计的魔修为此丧命,也必须要得到,或摧毁。
瑶月松了手上的力道,眉心似有化不开的愁绪:“今年这秘境可不好进啊。”
可不是,往年参加问道大会的宗门虽多,却不乏有只做做样子,参赛划水的宗门,就好比白云岛——以前参赛派出的都是些外门弟子走个过场,现在倒好,三个化神期的修士,这还怎么打嘛?
祝蘅打开盒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过里面的内丹,却也不忘安慰她:“没事的,这不是还有师姐你在吗?”
理所应当的语气,就好像只要有她在就什么事情都能解决一样。
瑶月失笑:“就你贫,刚刚不是还说困吗?快回去休息吧。”
祝蘅关上盒子,将其收入腰间的小荷包里,笑眯眯地同她说了声再见。
“哎,师姐等等!”
瑶月正要关门,门框却被修长的手指扒拉着,挡住了关门的动作,她无奈道:“怎么了?”
“二位师兄是在哪里遇袭的?”
“他们出事前去了城西水玉巷的丹药铺子,回来时二人脸上并无异色,但没过多久就昏迷了。”
“请人看过吗?”
瑶月点头:“你来之前请剑宗的客卿长老看过,说是体内魔气纷乱错杂,怕伤及筋脉,不敢贸然动手医治,只施法护住了二人的灵根,保证其不受魔气影响。”
“知道了。”
“……”
/
抽签的地点选在了剑宗的练武场,练武场很大,不仅有四个能让弟子们切磋的擂台,底下甚至还留有让人观战的空地,大约能同时容纳上千人,后续的比赛也会在这里进行。
祝蘅一行人来得早,周围还没什么人,只偶尔能看见几个路过的剑宗弟子。
瑶月递给报名处的剑宗弟子一本名册,对方打开看过两眼,抬手一挥,八枚一模一样的玉简就凭空出现,飘在空中。
“道友,请抽签。”
瑶月往后退开几步,转头看向林落,她双眸含笑:“落落。”
林落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拽过身旁的符渺一把推了上去:“去吧符师姐,昨夜我算过了,今日你运气最好。”
符渺被她突然来这一下给气笑了,不过她也不推脱,扭头示意一直趴在她肩上打瞌睡的小符。
“小符,去。”
被叫到的小姑娘揉了揉眼睛,不情不愿的飞过去随手选了一枚玉简,被她选到的玉简自动翻转过来,上面赫然印着一个数字“七”。
“瀛洲仙山,第七组。”
话音刚落,练武场上空就出现了一块蓝色的水屏,记录着各大宗门的分组情况。
现在时间太早,只能看见极个别宗门的分组,若是想要全部看完,怕是要等到中午去了。
祝蘅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还未清明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水雾。
她昨夜炼丹几乎炼到天明,还没来得及合眼就被揪起来报名抽签了,眼下事情已了,她实在是困得有些睁不开眼了。
“师姐,”她上前拍了拍瑶月的肩膀,声音染上几分倦意:“我就先回去了。”
天色尚早,她现在回去睡上几个时辰,醒来时说不定还能赶上中饭。
自从上次遇袭事件发生过后,永安城内的警戒提高不少,剑宗派出寻城的弟子比平常多了一倍,瑶月倒是不担心祝蘅一个人回去会出什么问题。
她点点头:“去吧,当心些。”
/
剑宗地处城西,下了山就是水玉巷。
祝蘅想了想,还是决定顺道去群玉所说的那家丹药铺子看一看。
那铺子开得偏僻,要绕过正街,拐七八道弯才找得到入口。
能开得起丹药铺子的人大都不缺钱,店门两侧立了一对石狮子,狮子嘴里衔着浑圆的玉球,仔细一看还能发现上面篆刻着奇怪的符文。
大抵是什么保护铺子的阵法,祝蘅没太在意,抬脚跨进了店内。
不同于寻常丹药铺子奢华的装修,店内的装潢低调内敛,置物架上摆着的仙丹灵药多用普通的木盒展示,看上去中规中矩,并不打眼。
大约是位置太过偏僻,偌大的店内除却祝蘅和掌柜,就只有两三个人在挑选物品,一切都很平常,看不出有哪里不对劲。
祝蘅又转了几圈,随手拿过一瓶培元丹正要结账,手中的银票却被一旁突然涌出的气浪吹飞,紧接着对面那看上去闲置已久的铺子轰然倒塌。
一人从里面侧身飞出,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正好停在祝蘅脚边。
通体雪白的折扇擦着她鬓角飞过,切口整齐的几缕发丝落在宽大的实木柜台上,显得有些可怜。
祝蘅几乎是被气笑的,她一脚踹开底下那人,重新掏出一锭金元宝重重落在柜台上:“掌柜的,麻烦关个门。”
话落,她抬脚出门,两枚银针自宽大袖袍飞出的同时,两侧朱红色的大门“嘭——”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店内探视的目光。
银针触及狮嘴里玉球的瞬间,半圆形的结界自地上升起,牢牢的将祝蘅身后的丹药铺子保护在内,让其中的人再也感受不到半分灵力波动。
“池姑娘,”祝蘅声音不大,刚好能传进那人的耳朵里,“我有没有劝过你不要随便跟人打架?”
池柳在她面前站定,水眸清浅,眉眼疏淡,一头乌发因追逐打斗而略显凌乱,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血色,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正当防卫,”她转头看向祝蘅,眼底是还未退却的猩红,“小神医连这也要管吗?”
并非针对祝蘅,但池柳的语气确实算不上好,旁人听不出,祝蘅却敏锐地察觉到她声音里不自觉的一丝颤抖,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心下有了判断,又把目光投向池柳身后那几个快速移动的小黑点,舌尖抵着虎牙划过,漫不经心的笑道:“不管。”
“等着给你收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