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十年战乱心茫然

（九十六）风吹过

“你给我的美人鱼之心有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是完整的吗？”

“是完整的。”

“我见过被冰封在南极的美人鱼，它们的个头跟高大强壮的成年男人差不多，拳头大的心脏——”司命想象了一下，“心是稍微小了点儿，不过也还算可以……但是没有脑子就太离谱了！”

“它们的心可不是小了一点儿。”每个小食桌的旁边都垂着一条坠着穗子的绳子，智鹿和尚伸手拉了一下，“你见过的应该是美人鱼的婴儿体，它们寿命漫长，到最后会长到非常大！”

“能有这个酒楼大？”司命夸张的比划了一下。

“我见过的最大的一条，比整座‘爱鹿城’还要大！”

“不可能吧？”司命的嘴巴张成了O，像个乡巴佬。

“美人鱼的平均寿命能达到上千万年，就算它们每年只长大这么多，”智鹿和尚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个大约一厘米的距离，“不停生长一千万年，你算算它们要长到多大？”

“一条鱼一百千米！”司命吃惊到牙差点儿从嘴里掉出来，想象了一下美人鱼整体的比例，感叹到，“你能从那么大的鱼嘴里活下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正说话间，四个侍女走了进来。其中两人仍是端来了水盆。另外两人则是送来了两大盘桃子。“高僧”智鹿在水盆里洗了洗并不脏的手，司命也跑回他对面象征性的洗了洗手。侍女们收拾好托盘退了出去。

智鹿拿起一颗桃子吃，边吃边感慨，“其实当年的剑齿虎并不傻。并不是它们好勇斗狠非得在美人鱼进食的时候发起对攻！而是因为——我们是陆地生物，美人鱼是海洋生物。美人鱼的幼年体每一百年进食一次，成年体每千年进食一次。不捕食的时候它们都沉在深海海底，我们想找到它们都很难。

“若不是有剑齿虎前赴后继的在前方与美人鱼战斗，而我们在后方认真观察，想最终战胜美人鱼几乎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你会赞美你的天敌。”

“在必须灭杀美人鱼这件事上，我们九色鹿与剑齿虎是达成共识的。”智鹿和尚很严肃地说，“因为美人鱼完全无法沟通，不管我们怎么想跟它们交流，它们的那种吃一杀十的捕食方式都不肯改变一丝一毫……直到我们发现它们没有脑子才彻底放弃。”鹿王的化身眉头深锁，“七百七十万年过去了，我都没想清楚——美人鱼一族，活着、吃着、强大着……死掉。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年的剑齿虎也像你们九色鹿一样擅长思考？”司命关心的是这个。

智鹿和尚用吃掉三枚桃子的时间思考，然后说：“当年的剑齿虎太傲慢了。我的父王告诉我，我的爷爷其实已经把观察到的美人鱼的弱点告诉剑齿虎了。剑齿虎却拒绝相信。可能是因为我们九色鹿偶尔也会吃掉剑齿虎吧。”

“鹿也能吃掉老虎？”司命的三观碎一地，虎牙都露出来了！指着智鹿和尚的鼻子问：“你们九色鹿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我们九色鹿本来就是杂食性的。有草吃草、有肉吃肉、有果子吃果子……你们人类是猴子变的，不也是这么一路吃过来的吗？”

司命眨了半天的眼睛，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而问道：“你们观察到的美人鱼的弱点是什么？”

“两条。”智鹿和尚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美人鱼的生育能力低下，每一万年都增加不了几条。且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丧失生育能力。所以应该从小的开始杀，这样它们的数量就会越来越少。

“第二，攻击它们的头没用。头碎掉之后它们就会沉入深海用‘心’修复，等修好了又是好鱼一条。只有挖出它们的心脏才能真正杀死它们。

“可是剑齿虎一族就是不信。所以它们一直战斗到灭族，也没能真正杀掉几条美人鱼。”

“在剑齿虎与美人鱼战斗的时候，你们九色鹿就不能去帮帮剑齿虎吗？”司命用双手捧着一颗最大最丰腴的桃子，能看不能吃，真的很闹心。

“我们不敢。”九色鹿王的化身很干脆的认怂，“我爷爷试过，结果剑齿虎放下美人鱼，转而攻击我们九色鹿！在剑齿虎的脑子里，一日为敌，永世为敌。绝不存在合作的可能。其实那样的脑子不要也罢。”

“剑齿虎确实够笨的，它们只要试一下你们告诉它们的方法不就知道管不管用了吗？”司命认可鹿王。

“其实也不能全怪它们，”鹿王又开始替剑齿虎说话，“美人鱼每一条都长的一样，很难证明这次遇到的就是一千年前已经杀过的那一条。而年幼的美人鱼都跟在鱼群的最后面，要越过前面的成年大鱼去杀最后方的小鱼势必伤亡惨重……我们说的是真话，但是剑齿虎听起来就是像阴谋。所以我们最多也只能做到不趁虎之危。”

“那等到剑齿虎彻底失败后，你们九色鹿是怎么干的。”司命舔了舔手中的桃子，果然尝不到任何味道。

智鹿和尚开始进攻第二盘桃子，“我们即使知道了美人鱼的弱点，为了灭杀它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我们选择美人鱼不需要进食的时候主动出击——我们九色鹿虽然会游泳可并不擅长潜水，但是为了从小美人鱼杀起，我们必须潜入深海。我的爷爷就是在深海战死的。

“但是美人鱼的数量确实是越来越少了，等我长到一千岁追随父王征战时，美人鱼已经到了灭亡的边缘。

“可惜，到了最后，美人鱼灭亡了。我的父王也因数消耗过度而英年早逝。”

“我可以知道他过世时的年龄吗？”

“他老人家去世时只有四十九万岁。”

“四十九万岁！真的好年轻……”司命一面言不由衷，一面死守着手中那最后的一只桃子。

“你知道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类是谁吗？”

“不知道。”司命摇头，“我知道你最爱的人是风鹿栖，你还有最佩服的人？是谁？”

“风吹过。”

“什么？”

智鹿和尚趁他分神，将他手里的桃子抢了过来，“我说我最佩服的人类是栖栖的父皇‘风吹过’。”

原来女皇风鹿栖的父皇叫作“风吹过”！这名字取的……后世的人们一提起驻鹿古国，首先想到的一定是女皇“风鹿栖”。却几乎没人提及她之前的皇帝……司命只知道风鹿栖是驻鹿国的第三代皇帝，她之前的两任皇帝，他几乎没想过。

“你为什么要佩服‘风吹过’？因为他名字取的绝？”

智鹿和尚专心地吃着最后一个桃子。

“那个桃子是我舔过的！”司命提醒他。

“你的口水还在六千年之后没流过来呢。”智鹿和尚毫不在乎。

吃完后将桃核往盘子里一扔。舔舔手指、舔舔嘴唇，然后让一阵清风带走了所有的甜腻。

他拍拍肚子站起来，“吃饱喝足，咱们该走了。”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司命不得不跟着他往外走，“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吃吃喝喝？”

“我不是讲故事给你听了吗？”

“那你的故事也没讲完呀。”

“剩下的咱们边走边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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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鹿和尚与司命一起走在大街上。

他问他：“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个很繁荣，很自信，包容性很强的国家。你对这个国家做的事不是雪中送炭，只是锦上添花。”

“一点儿没错。”智鹿和尚笑的很开心，“而让这个国家具有现在这种格局的人，正是栖栖的父皇‘风吹过’。”

“‘风吹过’在历史上声名不显，却是个很会治理国家的好皇帝！”司命赞叹。

“他不只会治理国家，他还很会选女婿！”智鹿和尚笑的意味深长。

“你的意思是你与女皇的缘分是他故意安排的？”

“难道不是吗？”智鹿和尚挑眉问，“我与栖栖初遇时她才刚满周岁。一个一岁大的女婴能凭自己的力量爬进我的迷鹿森林？”

“‘风吹过’可是太敢想了！”司命打从心眼里佩服，“用一个女婴去诱惑一代鹿王！这脑洞都开到宇宙之外去了。”

“你知不知道‘风吹过’救了你们全人类。”

“什么意思？”

智鹿和尚边走边说：“美人鱼一族灭亡之后，我们九色鹿一族在这个星球上就再无天敌。‘寂寞高手’无尽的空虚、寂寞、冷啊！所以我就带上我的同族去星球之外逛了一圈。星球之外并不好玩……”智鹿的表情有些凝重，“等我再回到星球，发现你们人类已经崛起！虽然你们的实力还远远不能与我九色鹿一族相提并论，但是有潜力。

“我观察了几万年，一直在考虑——再观察还是绝后患。近千年以来，我都更倾向于绝后患。”

鹿王冰冷的声音让司命打了个冷战，他第一次觉得，这个鹿王其实是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