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白骨通天塔

之六十八、尚未绝种的美丽傻瓜

（总295）

“不是，是我选择只带回一条美人鱼。”司命的脸涨的通红，语气却很坚定，“这是鹿王留给全人类的礼物，我将拿走属于我的一份，其他的留给后来人。”

“不是！”伊隐也说了句不是，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后接着道：“你现在把它们带回来，我们也会把它们分享给全人类。我们不是只知贪婪与自私的傻瓜。”

司命却不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勿庸说：“请您诚实的告诉我，以人类现有的科技水平能做到充分利用四百二十条美人鱼吗？只要您说可以，我就把它们全都带回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勿庸身上。勿庸很想挪开视线，断开与司命的也许是跨时空的对视，他很想干脆地说：“可以。”

但是他放在桌面下的手握紧又张开，张开又握紧……指甲甚至深深地捏进了肉里，他还是没有回避司命的视线，他清楚地听到自己在说：“以现有的科技水平做不到。事实上，即便是一份样本也不可能做到充分利用。浪费是不可避免的。”

“谢谢您。”在时空的另一头，司命如释重负地笑了，“你们做好迎接一条美人鱼的准备吧，我将不留坐标只带一条美人鱼回家，谁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说完，他单方面切断了与常司运的联系。

会议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傻瓜！”伊隐突然气愤地猛拍桌子，“那就是个清澈纯粹的傻瓜！”

“傻是傻了点儿，”勿庸慢条斯理地说：“能允许这样的傻瓜活下去的世界，人类肯定不会灭亡。”

木慕桐接口道：“如果这样的傻瓜绝种了，人类离灭亡就不远了。”

司命的老同学吴硕利笑的色眯眯地说：“他还是个很美丽的傻瓜，我衷心地祝他健康长寿！”

“元帅大人，你怎么说？”伊隐逼问司运，“我不信你看不出——白骨法师今天的高风亮节，会给我国的未来埋下怎样的隐患！”

“我怎么说？我说你的担忧很有道理。”司运将身子向后一靠，摊开双手说，“可白骨法师是我哥，而不是我是他哥。从小到大，我都左右不了他的决定。”

今天的会议诡异的开不下去了。与会人员一致同意——原定议题搁置，改日再议。

会议室外，伊隐追上勿庸质问：“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可以？”

“我刚才说的不是实话吗？”勿庸反问。

伊隐眼神闪烁了一下回道：“你说的是实话，不仅是我国，在全人类范围内也无法做到充分利用白骨法师将带回来的东西，确实会造成浪费……可就因为你一次的诚实，就把大把的机会留给了别人，甚至是咱们的敌人。对咱们而言，损失是不可估量的巨大！别告诉我你不会说谎。”

有些佝偻的老科学家尽量挺直脊背后说：“我认为，人能诚实到什么程度，要分他面对的是谁。比如说面对你，有必要的话，我可以说谎。甚至，你命令我编数据，我也可以执行。但我面对的是那孩子，我必须维持住我身为一位科学家应有的尊严。”

“他是白骨法师，是咱们的大元帅的孪生哥哥，可不是什么单纯的孩子！”

“我知道。”勿庸点点头，“可我就是不想欺骗那个孩子。”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伊隐面色铁青地目送勿庸的背影。

司运踱步到他身边，从他的上衣内兜里摸出一包香烟，弹出一根后，又将烟盒给他塞了回去。

香烟在司运手中自燃，他深吸一口后吐出烟雾，隔着烟雾问伊隐：“你知道我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什么样的人？”伊隐自己也叼上一根烟，还跟司运借了个火。

“是个懒人，如果让他发现已经够用了，他真的敢去冬眠不再出洞。可只要让他看到不足，他就会发挥主观能动性，主动去寻回更多更好的……明白了吗？”

“你能让他看到不够用？”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条美人鱼，肯定不够用。”

伊隐笑了，“果然，只有最亲近的人才最知道该怎样利用自己人。”

“不是利用，是有效督促。”

“嗯，督促是比利用好听。”伊隐说完也走了。

途谜抱着一摞文件夹走到司运身后问：“你为什么愿意单独向他解释那么多？”

司运将手中的半根香烟化为乌有后才回头看途谜，“像伊隐那样的人，要么与他精诚合作，要么让他彻底消失。他非常有才能，我希望与他长期合作。”

“我相信——”途谜望着伊隐的背影说，“他也很有诚意与你合作。只是，我不确定这个时间是多久。”

“那你觉得我哥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我判断不了对与错。我只知道，当人富有且自信的时候，总会比较大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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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断开与司运的连线后，发现久愿长明正用围观傻瓜的那种目光盯着自己看。

“你真的只带一条美人鱼回去？而且不记录这里的坐标？”久愿长明不死心地问。

“我话都说出去了，还能不真？”

久愿长明失语了片刻后才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到目前为止，人类都表现的比较贪婪吗？”

“为什么？”

“因为从古至今，无私从来没有战胜过贪婪。”

“真的从来没有过吗？”司命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问，“人类的几十万年，你是一天不落的活过来的吗？你怎么知道‘舍己为人’不是人之所以能成为人的契机？

“就算无私从没战胜过贪婪，也不代表以后不行，永远不行。

“况且我也不无私，我拿了我应得的那份。还是挑好的拿。”

“挑好的拿就够了？”久愿长明冷笑，“现在能多拿的时候你不多拿，以后被别人拿走了你不要说后悔。”

“后悔的时候我就说后悔。凭什么不让我说后悔？就算以后后悔，我现在也只拿这么多。这些是鹿王留下的不可再生资源，浪费了，就没有了。我有责任为未来留下更多的可能性。”

“傻瓜。”久愿长明唾弃他。

“我今天所做的一切，至少能让别人知道——有我这样的美丽傻瓜存在过。”

“你……还美丽傻瓜？当然了，你确实美丽也确实是傻瓜。”面对着这样的司命，久愿长明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他转而问道：“你决定只带一条美人鱼回去。我至少也可以带一条回去吧？”

“你绝对不可以。”司命拒绝的斩钉截铁，“你没资格拿走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

“凭什么我不能拿？”久愿长明怒了，“我豁出性命陪你星际冒险，你总该付我一些报酬吧？”

“你陪我星际冒险？你冒什么险了？”司命一脸纯真的反问，“是我在免费的带你做星际旅行好吧？除了我，谁能带你拜见糖果一号？除了我，谁能让你用肉眼一次性欣赏四百二十条美人鱼在宇宙中游泳？我简直就是个竭诚为你服务的旅行社导游。你不应该向我付费吗？”

“我……你……你为我竭诚服务？”久愿长明被他气到舌头打结，“你难道忘了，我完全是被你逼来的！这一路上，你让我吃饱过吗？你做人是不是应该公平一点？”

“公平？你跟我说公平？”司命明亮的眼睛变得黑漆漆的，“你我之间有公平存在过吗？”

就在他们争执间，他们身边的花在迅速凋落，光线也在迅速变暗，温度直线下降。当他们眼前变成漆黑一片时，他们知道，美人鱼又完成了一次翻身。

司命带着久愿长明与骨白白们穿越到温暖明亮的另一侧。

放眼望去，这一侧的草原已经进入种子的成熟期。司命命令久愿长明与骨白白们一起去收集种子。并且凶巴巴地对他说：“不要让我发现你私藏任何东西，否则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你知道的，我对你不会不忍心。”

收集完种子，司命让四百一十八条美人鱼再次进入彻底的休眠，除了他们将带走的一条，只留下一条维持待机状态。

望着即将告别的“糖果一号”，久愿长明问司命：“你真的不打算去探索一下那颗由你第一个发现的小行吗？”

“不去，不去，至少这次不去！”司命连连摇头，“它看着是个傻白甜，本性也许异常残暴！”

“就像安安静静的美男子其实是个大变态一样吗？”久愿长明意有所指的瞄了司命一眼。

“你不用含沙射影，”司命冲他翻了个小白眼，“我反正不会用我的小命开玩笑。如果你要去冒险，我不拦着。”

久愿长明当然也很珍惜自己的生命，转而说道：“要不，让骨白白们去试试？”

司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不试了，我现在只想平安无事的回家。”

“你真的连这里的坐标都不记录吗？”久愿长明再次向他确认。

“不记录。”

“茫茫宇宙……你与‘糖果一号’要后会无期了。”

“我相信——如果有缘，我还能再找到它。”

“你还是记录坐标吧。”久愿长明这次是真的在劝他，“不管你记录还是不记录，只要你带回的东西有价值，别人都不会相信你真的没有记录。所以，你只要告诉别人你没记录坐标就可以了。”

“我自己知道真假。”司命也留恋的看着“糖果一号”，“下一次，我想去寻找另一颗星星，不想被思念一次又一次的带回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