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着霜吃完早饭回到办公室，她撑着头，目光怔怔地落在眼前的相框上。

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漫上心头。

叶着霜和俞锦曦分别站在安殷诺的两侧，两个空隙的前面，有一个人搂着一个小孩子。

刚好司派俞锦曦在史交流学习，这个时候俞锦曦在和夏佑恩手底下的人谈话。

叶着霜比平常的队长高了两层，她自己和叶青隔了一层，叶青和夏佑恩又隔了三层。

她看得心烦，将相框扣到桌上。

叶浅予和九一是老一届里面最小的一批，但是年纪也跟着上来，叶浅予怎么想是他自己的决定，但是她在纠结九一的事情。

『黯』与政治和军事直接挂钩。是无数异能者的毕生梦想，是怀揣野心者甘愿以命相搏的修罗场，是命运为所有不甘平庸者准备的典礼。

黯从来没为无能力者开过门。但是史高层看好九一，说表现好的话，愿意和黯再商量。

那些轻飘飘的话，瞬间让九一的命运和叶着霜几年来的心血有了与未知对赌的权利。

十七十八正是媲美当年夏御雪的年纪。

但是九一想留在史。

如果这样的话，九一就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负责人，但是她为人刻薄，欠了火候。

单单是给负责人打下手，做领队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况顶头还有位高权重的上司，以夏御雪的性格，绝对容不下属锋芒过盛。

九一想往上升的话，就只能奔着去黯这一路。

“叶部长，五十一区有名单要做更改，让您签字。”清脆的敲门声骤然打断了叶着霜的思绪，后勤部人员推门而入。

“五十一区？”叶着霜有些诧异，“怎么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林稚从检查部部长手底下出去，什么事也不拦着。明明比夏御雪大，还整天在夏御雪身后“夏姐”“夏姐”的。

之前夏御雪开除那么多人已经够大胆了，现在她又要干什么？

他把文件递给叶着霜：“夏队长写了推荐信，让手下的九一当领队。”

这句话如砸得叶着霜耳中嗡嗡作响，夏御雪怎么会让九一当领队？

送文件的人看见叶着霜脸色变差，知道平时听的八卦证实了。

叶家不是什么出名的姓，但是近几年叶青和叶着霜接连升职，其他大族向他们两个甚至于叶浅予都抛出了橄榄枝。

但是叶家明确拒绝。

几乎所有管理层都知道九一承蒙了叶着霜和叶青很多照顾，外人来看，他们无非是想让一个家族以外的人在未来帮他们出力。

至于夏御雪，或许是看中九一如今的排名，想以领队之位为诱饵拉拢她。

一个无家可归而有能力的人，最容易卷入家族争斗。

“多久？”叶着霜说，她刚刚发呆，但是也不至于手机响一点都没听见。

无伤大雅，只需要驳回就可以了。她垂眸去够文件，随后反应过来：“怎么只有书面文件？”

“已经批准了。”后勤人员低下头装傻。

“怎么可能？！”叶着霜瞳孔一缩，拆开文件看。

夏御雪是越级上报，现在层层往上过目的是知情书。

知情书上还写着推荐信的内容，叶着霜一眼看完。

这是不符合格式的，一般的内容应该为『敬语』『被推荐人』『推荐原因』，最后附上推荐人的名字。

但推荐信上只有一句傲慢至极的宣告：

『夏御雪推荐九一任领队一职』

第一个签字的是史的副统领夏佑恩，独自将九一的职位钉成既定事实

如果是一般流程，按叶着霜的心思，等文件批到这里，叶着霜会直接驳回申请。

叶着霜抓起文件夺门而出，高跟鞋重重砸在地面上。

她推开门的刹那，走廊里此起彼伏的推门声惊破死寂，其他同样只收到知情书的人走出办公室来看。

碍于夏佑恩第一个签字，他们不敢多说什么，肯定会批准下去的。

但这份推荐信只有夏佑恩签字。

挑明了不想让某些人掺和，又不想把脸皮撕烂，索性大家都别签了。

夏御雪穿着一件黑大衣，此时背着手站在栏杆边，她侧着身子，林稚在旁边说话。

按九一的成绩，升领队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其他人意外的是流程不多，为什么这都等不及。

还意外九一在叶着霜手底下那么多年没动静，才转到五十一区一两个月就升了。

叶着霜当然知道她防的是谁，大步走来：

“你什么意思？”

林稚识趣的回办公室里，夏御雪慢慢转过身：“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九一升领队让夏总长直接签字是不是你捣鬼？”

“有什么关系吗，结果是一样的不就好了。”夏御雪垂眼，她脸上没有表情：“你对这件事反应那么大做什么。”

叶着霜眼底微怒：“你有和我商量一句吗？”

夏御雪凉薄的笑了声：“意思是你不想让她做了。”

“你这样想我？”叶着霜不可思议的瞪大眼质问她。她知道自己被下套了，把自己拉出来。

“我就试试，没想到通过了。”夏御雪变得无所谓，“那么多年没升，我以为很难呢。”

她的眸子没有任何波澜，就直直的看着叶着霜。

“我怕她自大，没敢轻率的给。”叶着霜淡声，看向栏杆外。

“她求我的。”夏御雪大言不惭，“不过你给她升了又何妨呢？”

“什么时候？”叶着霜不相信九一那个脾气会低声下气的和夏御雪商量，她宁愿相信是夏御雪在胡扯，于是刚下去的火又起来了些：“你跟她说了什么？”

“前晚，或许是昨晚。”夏御雪饶有意味的笑，“她既然开口了，我哪有不给道理——还是你怕她对史有眷念，迫不及待的想她往上走？”

叶着霜踩到夏御雪下的套里面，她一心都在夏御雪蛊惑了九一身上。

叶着霜不相信九一一句话夏御雪就直接答应，她明知道夏御雪是在试探，现在却完全忽略了重点：“夏御雪，你对她做了什么！”

外界都在说叶家培养九一是为了让九一未来忠心护着叶家。

夏御雪不过是想借着越级上报去试探叶着霜。她要是闹过来，说再多的『你排挤我』也盖不住她心里不愿意九一升职。

那为什么不愿意呢？

现在看来没一个怀疑是错的。

叶着霜发着火，明明是两件同样重要的事，她却只质问自己对九一做了什么，那就是她潜意识默认了另一件。

“我还没给你直呼我全名的权利。”夏御雪眼见叶着霜火已经起来了，冷声强行给她压下去：“叶着霜，你野心不小，想坐到夏家头上。”

叶着霜怒极反笑：“我早该清楚你从黯回来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夏御雪慢条斯理地整理领口，连个正眼都没给她：“你想她以后帮你，我要她攀着我往上爬。”

“你…！”叶着霜向前一步，没料到夏御雪比她想的还过分。

“其他几个人已经去接我的领队回来了——不过叶队长这样说我…”

叶着霜那么久压着九一，知道九一一句话就让夏御雪给她升职对自己带来的是什么影响。

她现在和九一关系微妙，不能让夏御雪再在两个人之间挑拨离间，只好把气咽回去，她笑：“夏队长看得起我们小九肯定是她的荣幸。”

夏御雪轻轻点头：“识趣。”

“叶队长，夏队长，快来看九一的新衣服——”安源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兴奋，瞬间让两个人回头。

九一安静跟在旁边，身后是三个男生，手里分别提了沉甸甸的购物袋，显然是合起伙买零食去了。

“我跟你们讲，刚刚在广场上的时候…”张豪很激动，好像有什么八卦要说，但他又故意不继续，想吊两个人的胃口。

“看起来没事了。”叶着霜上前，九一站在她面前没吭声。修身的墨色风衣完美贴合九一的身体，整件衣服只用了束腰带的金属扣点缀。金属扣微微朝向一边，看来九一是没有强迫症。

宽松的西裤顺着笔直的长腿垂坠，九一不算太高，但耐不住腿长，这样一搭配，还真有了些大人的模样。

领口能看见里面搭了件薄衬衫，叶着霜一眼就知道薄衬衫是谁的，嘴角抽搐一下。

“叶队长嘴怎么了？”东隅问。

“啊。”叶着霜赶紧去假意摸一下脸。

夏御雪假惺惺的：“叶队长得去瞧瞧，别是面瘫了。”

叶着霜岔开话题：“张豪刚刚说广场上怎么了？”

“来。”夏御雪招呼九一。

张豪一听轮到自己了，两眼放光道：“嘿！可有意思了！有几个人看见九一，特别激动，过了一会居然还追上来送吃的。”

九一长得不差，叶着霜倒不奇怪：“她今天穿那么好看，有人喜欢不是正常的吗？”

“重点是送东西的那几个全是女生！”张豪故意挤眉弄眼。

叶着霜轻声：“啊。”

叶着霜惊呼：“啊？！”

叶着霜好像不是那么能理解，俞锦曦那件事给她冲击，她现在都还没怎么能接受。

但是她知道同性之间也有骚扰，所以夏御雪对着她意味深长的笑时，她反应才那么大。

相比利用，她更怕夏御雪对九一有不轨之心。

也怕她昨晚前晚对九一做了些什么，如果真有，她会不惜代价让夏御雪离开九一。

“我是女生的话我也会心动的。”东隅认真的。

“你现在就喜欢吧？”张豪挽着他肩膀，东隅脸一红，把他推开：“别、别胡说八道。”

“哇哦——”叶浅予不嫌事大的在旁边起哄，东隅脸涨的通红。

夏御雪轻轻一句，九一就过去了，这场闹剧沸腾时，夏御雪正细致地整理着九一的领口。

叶着霜见九一面对夏御雪的时候没什么异样，勉强松了口气。

随后她瞪了一眼夏御雪，夏御雪视线本来就不完全在九一身上，她发觉到叶着霜的目光，对着叶着霜勾起嘴角，沉住眼很挑衅的看着她。

“你——！”叶着霜沉不住气了，快步走过去。

“哎呦。”夏御雪语气害怕的躲在九一旁边，其他几个人注意动静也看过来，九一诧异的转过身：“你们两个干什么？”

夏御雪面无表情，声音也很淡然：“她欺负我。”

“我？！”叶着霜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没看出来她居然还有这种性格，“你说得我少吗？”

九一谁都不想管，余光看见林稚躲在办公室里偷看，她扭过头。

林稚瞪大眼睛，急忙给她摆手。

九一盯着他。

林稚做口型：不要。

九一还是盯着他。

林稚摇头加摆手，见九一不动，他双手合十：扭回去，求你了。

“演默剧呢。”夏御雪早就注意到他俩了。

“…诶。”林稚只好走出来。

“林哥，你在里面做什么呢？”张豪问他。

“哈哈哈，这办公室真办公室…”他走出来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