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临澄第一次来苏酒家。
整体是偏冷色调的,和沈临澄家刚好互补。
“我这就住我一个人。”苏酒一进来就瘫在沙发上,手举上一半松松懒懒地挥了挥,让沈临澄别客气,随便走。“物资肯定没你那多。”
“我们两边隔得很近。”沈临澄就回道。
如果不方便,他们可以明天再见。
苏酒噎了一下。
“如果你这东西不够的话。”下一刻,沈临澄又说,“我可以让人把我的东西送过来。”
“哇,这样……”
“今晚我不会走的。”沈临澄环顾了一下家里的构造,默默记住位置。他同样坐到沙发上——坐在苏酒斜对面。说道,“我挺累了。”
从各方面杜绝自己离开的可能。
苏酒挑了下眉:“你担心我啊?”
原本他也没打算让沈临澄走的,来都来了,在这睡一晚又怎样?只是沈临澄这多此一举,倒是值得揣摩一下。
“……我们两天没见了。”
“……”嗯,这个确实。
苏酒坐直身来,撑着脑袋想了一会这个难题。
平常的情侣会怎么做呀?好像热恋期的小情侣都挺腻歪的,片刻不分离。可是他和沈临澄刚决定在一块就分居了,这是不是不太符合“热恋”啊。
“行,那这样。”苏酒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床我就懒得铺了,今晚你和我睡,顺便……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好不好?”
沈临澄还没反应过来,表情淡淡的。
苏酒凑近一点,看出他在发呆了。
下一刻,他生怕自己不好意思而反悔。直起身拉住沈临澄的手往楼上走。
“事先说好啊,光讲睡前故事。在这跟在自己家一样,不要不好意思。”
沈临澄:……
房间内自带浴室,苏酒让沈临澄先去洗漱,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把那一团狗窝似的房间整理好。
他从自己口袋摸出了那张名片,顿了一会,转手将它丢进了垃圾桶。
仅仅半个小时,沈临澄一出来,整个房间就焕然一新。
他在这没有自己的衣服,就先披着浴袍了。苏酒翻箱倒柜了好半会,把一件洗大了的旧衣服拿出来。
“这件是我这最大号的衣服了,将就穿。”
沈临澄目光停留在衣服领口的巨大英文字母那。
——I'm a gay.
“……”
“柒淮送我的。”苏酒也看到了上面的字,没好意思地笑笑,“他说路上总有来加我微信的女孩子,我和她们解释的时间太久了,他等得不耐烦,就给我定制了这件衣服——还不如地摊货呢,纯让他交智商税了。”
“我穿。”沈临澄点点头,紧接着接过衣服,“没事。”
“哦,好!”苏酒整理了下,把自己的衣服抱好了走进浴室,“那我先去洗了哈。”
门咔嚓一声,沈临澄也缓出了口气。
他看着手上那件衣服,眯了下眼。
他给苏酒的东西是不是少了?好像也就送了一部不值钱的手机……
等苏酒出来时,沈临澄已经换上了那件衣服。
虽然这衣服质量堪忧,但材质还是舒服的,可以当睡衣使。
他把头上的毛巾搭下来,随手丢在了椅子上,然后拉开落地窗,让沈临澄和他一块去外面吹风吹头发。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爱回避现实的人啊。”洗完澡后很清爽,苏酒就开始问了。他放空大脑,平常和自己说的话,此刻也同沈临澄说。
“每个人都这样。”沈临澄没正面回答他,而是把这个问题转到自己身上,“我也不例外。”
“你吗?”苏酒笑了笑,“我不觉得哦。”
“那可能是我隐藏得不错?”沈临澄坦白道,“尤其是对你。”
“啊?”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不是别有春。”沈临澄的眼神黯了黯,“你说我们是校友,我立刻就信了。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我见你时就知道你叫什么,知道你的身份。”
“我在大学又不是小透明,你认识我也不是件特殊的事吧。”苏酒对自己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金鞍玉勒寻芳客,未信我庐别有春。”沈临澄道,“我公益组织过一次学院活动,读书日,就用这句话作为宣传语了。”
“啊,是你书店名称的由来唉。”
“那才是和你见面的第一次。”
苏酒呆在原地,半响,他反过头去,疑惑地看着沈临澄。
脑中慢慢把事情串在一起。
读书日,活动,宣传语。
完全记不起来。
讲真,大学时搞的活动多了去了,光每学期就有几十个。苏酒哪对自己参加过的活动有什么深刻印象?真要记住,他可以去玩玩最强大脑了。
“每个同学都会带上自己的书来换别人的书,互赠。”沈临澄早就知道苏酒肯定不记得,因此也没露出多大惊讶,而是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你带了一本书过来,是史铁生老师的《我与地坛》。”
“《我与地坛》……”苏酒仔细回想,好像自己确实捐过这么一本书来着。
要说大学里那些书最为流行,就属史铁生的散文和日本一些悬疑类的小说。那几本可谓是在学校的二手群里传了一代又一代。
苏酒自家有,不需要买。但他看周围人很多都喜欢看,就把自己的书捐出去了。
“好像是有点印象。”苏酒手上虚抓,假装自己真有这么一本书。“我大学应该有捐过这么一次书,后来天天搞实验去了,都没闲心参加活动。”他转眼又想想,惊道,“这么算,那可是大二了!”
“四月二十三。”沈临澄补充道,“也是春天。”
“嗯,对哎。原来你是工作人员啊。”苏酒喜滋滋道,“真巧,这都能记住我?”
要知道那可是一面之缘呢。
“你那时候只捐了书,没拿书。而我们这个是换书活动。”沈临澄叹了口气,说,“我喊了你,你转头就走了,都没听到。”
“……”
那还不如不见呢。
“之前我问过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你不相信。”沈临澄摸了一把苏酒的头。风吹得恰恰好,正好干了,摸起来松松软软的,舒服得很,和风一样。他说,“那天阳光很大,照在你的衣服上,有一层强烈的光影。我也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是那时候我确实全身心被你吸引住了。”
“你那时候……”
“嗯,那时候就喜欢了。”
苏酒心跳开始加快。
“我在和自己做斗争,因为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没想过有这种可能。”沈临澄继续道,“身边有同学把你送出去的那本书给我登记,我随手一翻。看到了一段话,关于等待和秋天的一段话——”
结尾是什么?
等待。
之后呢?
没有之后。
或者说,等待的结果呢?
等待就是结果。
那,不是悲剧吗?
不,是秋天。
“为什么等待是秋天?”苏酒问道。
“因为秋天是落叶,也是丰收。”
沈临澄不相信有一见钟情的事,但他明白自己的想法,所以他选择等待。
等待什么呢?他当时没想过。
他送出了一本自己的书,来换苏酒的《我与地坛》。
再不见苏酒的时候,他大概是知道他在等待什么了。
“我也在回避现实。回避现实是人之常情。”沈临澄道,“但总会有这么一天,你是要回到现实来的。”
别有春是落叶的秋天;
他和苏酒的再遇,便是丰收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