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强烈的电击下,那男人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宋韵脩心中暗喜,这一招果然还是奏效了,刚刚幸亏没有把来电振动的手机扔掉,接下来只要将这男人电晕,就可以呼叫增员了。
但令他意外的是,即使经受了强大的电击,那男人竟还是没有晕厥,反而咬着牙握住了他的警棍,将他缓缓拉向自己,接着抽搐着嘴角,再次露出狰狞的笑容,说道:“抓住你了哦,小可爱~”
宋韵脩一阵恶寒,他将□□死死抵在胸前,再次试图用最后几节的高度差撞开男人,但这次对方早有准备,握住电棍,看似轻松地一甩,就将宋韵脩连人带警棍地甩下了台阶。
宋韵脩的后背狠狠撞在了走廊墙壁上,一股血腥味道涌上喉间。他顾不得太多,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向前奔跑了起来。
跑了几步,回头见那人没有追来,似乎电击对他还是造成了一定伤害。那人瘫倒在地抽搐了起来,但依然面露凶光地看向自己,似乎被猎物的反抗激怒了。
宋韵脩趁着对方无法起身的间隙,扶着墙壁向前走去,终于到了那男人看不见的拐弯处,他不敢多停留,钻进了其中一个小房间。
这个房间似乎是孤儿的其中一件宿舍。宋韵脩环顾着房间里破旧的家具,这个房间的损坏程度似乎比其他的房间还要严重:翻倒的桌子,被掀翻的床,柜子外表倒是完好,但隔板都已经莫名消失了,正好留出了一个人的空挡。
他的背部隐隐作痛,更何况那男人已经提高警惕了,哪怕再安排一次偷袭也无济于事了。他轻手轻脚地钻进了柜子,蜷缩了起来,从里面阖上了柜门,拿出手机,想看看能不能再次向外界求援。
但还没来得及拨出电话,借助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他的目光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有一张陈旧发黄的照片被贴在了柜子的内侧。
照片拍摄于十五年前,五十多个年龄不同的孩子排成四排站在孤儿院前,第一排的中间坐着院长、几位员工和一对年轻的夫妇。
宋韵脩仔细地打量着照片,大人们表情轻松,尤其是那对年轻夫妇,手里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笑容十分灿烂。相比较于大人的愉快,孩子们则大多面色难看,也许是因为马上要和朋友分别,也许是因为不满被领养的人不是自己,除了那个被领养的孩子,其他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
他专注地看着照片,在手机息屏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第二排左数第三个孩子,正是十五年前未曾受伤的王国强。虽然那满脸的烧伤让他与当年照片里的孩子有很大差别,但宋韵脩还是靠头型、脸型,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认出了他。这么看来,当年让他身受重伤的大火,很有可能就是孤儿院的这场大火。他旁边站着的双眼大睁笑容僵硬的孩子,就是刚刚一直在追杀自己的瘦削的男子。
宋韵脩把照片翻到背面,试图找到更多信息,但他看到背面的字迹时,人一下子便愣住了,久久没有回神。
照片的背面,是一个孩子稚嫩的笔触:
——我的宝贝
罗布?
名字后面那个桃心,和小票背面留言后面的桃心一模一样。
他重新翻回照片的正面,果然在第一排的最右面看到了罗布。十五年前的罗布是所有孩子中最矮的,他一脸迷茫,怯生生地躲在身旁女孩的身侧,看起来可爱又可怜,很难想象这十五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成长为了另外一个样子。
一瞬间,无数的碎片拼凑起来,让他渐渐摸索出事情的真相,很多的疑问也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解答:罗布为什么明明有一份高薪的工作,但还要在岔路口的小修车厂兼职?他为什么一直这么关心案情?他为什么会在案发后与王国强多次见面并给他提供逃跑的资金?
宋韵脩的鼻子有些酸涩,他没有想到自己被瞒了这么久。罗布在那个修车厂,就是为了保护孤儿院的秘密不被发现。他协助王国强,也是因为这两人有着很深的渊源。白象孤儿院、王国强、罗布,甚至是心希基金会,恐怕这几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至于自己,也许罗布一开始接近自己就有目的,那些亲近的行为,那些温情的瞬间,不过都是为了打听情报用的假象。
他把照片拍了下来,发给了张潇。之后便疲惫地蜷缩在柜子里,之前逃命时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效果逐渐减弱,他感到浑身的血液都渐渐冷了下来。更雪上加霜的是,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了自己所在的房间。
一切都要结束在这个冰冷的柜子里了吗?
此时,洛妍和张潇正在树林里穿梭。洛妍手臂吃不上力,没有办法翻过被泥石流冲毁的山路,加上此刻有了一个“拖累”,她不得不带着张潇绕了点远路。
自从罗布丢下两人先走一步后,张潇就一步不离地跟在洛妍身后。哪怕张潇的体能自认不错,连续半个小时的障碍赛跑也让他有些气喘吁吁,刚让他气恼的是,从刚才起,他就发现自己越来越赶不上这个刚出了车祸伤了一条胳膊还健步如飞面不改色的女孩。
他有一种直觉,对方明显知道孤儿院里有什么,如果不是对方胳膊有伤未愈,估计早就甩开自己走了。他这一路上不停地追问着洛妍,但洛妍一言不发。可能是被烦得不行,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没见过这么蠢的警察,明知道有可能有危险,竟然还敢不带外援一个人过来。”
不知道她骂的到底是宋韵脩还是自己,张潇一时语塞,他挠了挠头,有些嗫喏地说道:“不是没带外援……我就是老宋的外援。”
“……”
洛妍突然停下来,张潇险些撞上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被捂着嘴拉到了树后,他感觉到洛妍浑身绷紧,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还没来得及细想,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片刻后,一辆越野摩托车从不远处的树后闪现。还好躲得快,那人没有看到两人,便骑着摩托轰鸣而过。
看着那人的背影,张潇眼尖地发现摩托车后别着一样眼熟的东西。
那人远去后,洛妍才把手松开,张潇结结巴巴地说道:“他那辆摩托后面放着的,是不是一把……”
洛妍脸色难看地拽着打断了他的话,扯着他的领子向前快步走了起来:“走快点,再不快点恐怕就要给宋警官收尸了。”
……
孤儿院里,脚步声越来越近,宋韵脩的心跳声逐渐加快,他握紧□□,眼中充满狠厉,准备奋力作出最后的一搏——哪怕自己逃不掉,也不能让对方毫发无损地离开。
安静的房间里,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恐怕都清晰可闻。
对方似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脚步声停留在了柜子前。宋韵脩咽了咽口水,在对方开门的一瞬间,将□□狠狠捅了过去。对方“咦”了一声后,闪身躲过了袭击。因为用力过猛,宋韵脩猝不及防地从柜子里歪了出去,撞进了对方的怀里。宋韵脩心道不好,正要挣扎着起身,对方却紧紧抱住了他,轻声说道:“太好了,你没出事……”
宋韵脩听到了这声音,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你……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这里很破旧了,房间里有你的脚印,脚印停在了衣柜前……”
宋韵脩鼻子酸酸的,道:“我是问你怎么会到孤儿院来?”
罗布低声道:“我本来今天就和姐姐要过来,在山里遇见了张警官,知道了你的事,这才赶过来,还好没来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我们赶紧离开吧……”
说完,他便拉起宋韵脩的手,当他看到宋韵脩手里的照片时,脸色变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宋韵脩心里有无数的疑问,但是现在逃命更要紧。
两人在房间探头探脑了一会儿,没有那个男人出现的迹象,罗布拉着他,快步地在走廊间穿梭。他对建筑的熟悉程度让宋韵脩更加确认,罗布确实曾经生活在这里。
宋韵脩在逃跑的间隙偷偷观察了罗布的脸色,除了最开始看到照片时那一瞬间的僵硬,他一直面色如常,仿佛两人只是在玩一场密室逃脱,躲避的也不是什么杀人狂魔,而是一个普通的NPC。
就在两人跑到大楼门口的时候,罗布突然一个急刹车,暗骂一句“坏了”。
宋韵脩探过头去,果然,那个危险的男人就握着铁锹在门口等着他们。
那个男人也发现了他们,他阴森森地说道:“罗布,那是我的猎物,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猎物?” 说罢,他桀桀地笑了起来,说道,“罗布,我要告诉院长大人,让院长大人狠狠地惩罚你~惩罚你,他会拿鞭子狠狠地抽你!抽你!哈哈哈哈哈哈!”
罗布皱了皱眉,冷酷地说道:“他不会的,丰致远,你忘了吗,他已经死了。”
那男人一愣:“死了?他死了?”他呆呆地念叨了几句,突然抱头痛苦地哀嚎了起来。
罗布长叹一口气,说道:“果然已经没办法沟通了……”说罢,他对宋韵脩说道,“趁他还没回过劲来,咱们先走……”
话未说完,丰致远却突然停住了,指着罗布道:“我想起来了,是你们……是你们杀了院长大人,你们这群叛徒!”他磨着牙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罗布暗骂道:“这个死疯子,竟会坏我好事!”
来不得多想,丰致远稍稍屈膝,片刻后,竟像猎豹一般向二人冲来,挥着铁锹就直取宋韵脩的项上人头。宋韵脩眼前一花,向旁边栽倒,罗布情急之下将他推开,自己一人扛下了那炮弹般的冲撞。他杀伐果断,在丰致远靠近的瞬间便出手,左手格挡住攻击,右手一拳捣向对方的心口。
但丰致远也不是吃素的,他似乎早已预料到罗布的举动,竟用铁锹生生接下了他的拳头,叮当一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宋韵脩这才发现罗布竟不知何时戴上了指虎。铁锹的木杆应声而断,丝毫没有影响到罗布的这一击,他的拳头打断木杆后径直挥向了丰致远。
丰致远似乎也没想到区区铁锹已经无法阻挡罗布的攻击,仓皇格挡但为时已晚,他被这一拳生生撞开,唇边渗出一丝血迹。
他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罗布,似乎没有想到罗布竟然真的对他动手了。
随着铁锹的折断,两人都撕破了虚伪的表情,露出狰狞的真貌。丰致远再度掏出那把锋利的□□,向罗布刺去。
宋韵脩曾经一度以为罗布是一个喜欢追着人跑的小奶狗,一旦遇到危险时就会化身狼狗,但是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罗布哪里属狗,分明是一头眼里露着凶光的狼,只要被他盯上,就会被撕扯成碎片,血肉都会被吞噬殆尽。宋韵脩完全没有介入的余地,一旦轻易靠近他们,很有可能会被误伤。
面对逼近的利刃,罗布竟丝毫不惧,一个错身,躯干虽然闪了过去,但□□还是深深划开他的左臂。他用右手握住丰致远拿刀的手,忍痛用左手捣向对方的小腹,接着借力给丰致远来了个过肩摔。丰致远倒地的片刻,罗布右手一拧,将丰致远的右臂牢牢地禁锢在了身后。
丰致远吃痛跪倒在地,但并没有束手就擒,而是竟用左手将右臂的关节卸了下来,回身当胸一脚。
罗布没有想到丰致远对自己也能这么狠,猝不及防被踹飞,他似乎被激怒了,青筋暴起,一把抓住了丰致远还没来得及放下去的脚。一声怒喝后,他竟生生提着丰致远的脚把他抡了起来,对准墙壁就砸了下去。
宋韵脩在旁边看得瞠目结舌,他头一次对“杀红了眼”这个词有了深刻的认识。他知道罗布的怪力,但没想到他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力气大到能单臂把一个和他同样身高,体重接近的成年男性扔出去。
丰致远在悬空中,将□□甩向了罗布,宋韵脩想都没想,下意识地扑了过去,挡在了罗布的前面,□□的冲击力让他闷哼一声。
丰致远在即将撞向墙壁的时候试图用左手臂护住头部。然而罗布是一点没留情面,丰致远整个人拍在了墙上,非承重墙应声倒塌,丰致远也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的左臂扭曲,看起来是骨折了。墙壁倒塌后形成的碎砖拍在了他的头和胸上,很快他便没了动静。